国公府小厮见无人相迎,匆忙上前喊门。
大门缓缓打开,自里头探出个脑袋,他惺忪的睡眼在喊门人身上落了片刻,而后才瞧见那立于阶前之人,他辨认片刻,待认清来人霎时睡意全无。
思索半晌才想起今日是二姑娘回门。
“见过二姑娘二姑爷!”小厮忙躬身,想起方才瞥见的那抹盛装人影,若非知晓今日二姑娘回门,他差点儿不敢认,这同在姜府时差距也太大了。
姜意浓未言只点了点头,便携萧亦辞往里去了。
除守门小厮,从正门至前厅一路姜意浓众人都未遇一人,整个姜府空空荡荡异常冷清。
姜意浓神色凝重,她虽住后院却也晓得府内这般根本不寻常,唯一的解释便是林曼烟故意如此,为的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叫她难堪。
而萧亦辞却神色如常,似未觉察异样继续往前。
他如此倒是叫姜意浓的心定了定。
几人终于来到前厅,本以为迎接他们的是清冷厅堂,却不想甫一站定便有几道凌乱脚步自抄手游廊传来。
姜意浓抬眸才见林曼烟正领着一群人往此处赶来,即便此时林曼烟满面笑意,姜意浓还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一抹轻易不可查的慌乱。
“浓浓啊,你可算回来了,”林曼烟堆满笑意的脸在初见姜意浓时凝滞了一瞬,她眸光诧异,显然没想到面前这身姿灼灼,面若桃花之人会是昔日受尽欺辱的小庶女。
到底是名门贵妇仪态镇定,林曼烟迅速隐去面上诧异,一脸亲昵地拉过姜意浓的手道:“你虽离家不过几日,可母亲这心里却想你想得紧。”
林曼烟低头用锦帕按了按眼角,垂头之际眸中满是厌恶与恨意。
果真是狐媚子!才出嫁几日就狐假虎威上了!这是要抢她女儿的风头啊!呵!空有皮囊,哪来的自信。
万千思绪在她眸中翻滚,然重新抬眸时神色只剩激动,其余竟荡然无存。
姜意浓面色坦然,看着林曼烟高超的演技,面上闪过一抹不屑。
以她对林曼烟的了解,林曼烟今日应是想给他们下脸子,谁想中间横生变故,才匆忙梳妆携人至此相迎。
虽不知变故为何,林曼烟这慌乱的样子还是让姜意浓内心舒坦。
她将手抽回伏身道:“女儿也甚是想念母亲。”言语中尽是淡漠。
“嗨,你这孩子的手怎冷成这样?瞧我,顾着高兴竟忘了眼下还是冬日,快快快,快进屋,莫要冻坏了。”
厅内虽已摆了几个碳盆,温度却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姜意浓猜这些碳盆也应是搁了没一会儿。
“浓浓啊,你先同世子喝杯热茶暖暖胃,你爹一早进宫面圣去了,眼下还未回呢。走前还同我嘱咐要好生招待你们。”说着向身边嬷嬷道:“去厨房看看,今儿中午的菜可备好了,得多准备些浓浓爱吃的。”
说着又呵呵一笑看向萧亦辞,她眼神在人身上打量片刻后道:“都说安国公府的世子爷生得好,从前没机会见,今日见了倒真是如此,要不怎么说咱们浓浓命好呢竟能嫁了世子,这样的姻缘可不是谁人都能求得来的。”
林曼烟的话里话外都在表示,她从未苛待庶女,甚至还给她寻了一桩这样好的婚事。
静坐半晌,萧亦辞都不曾开口。
而林曼烟却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期间甚至还提及姜意浓幼时囧事,那些事儿听着虽有趣,但对当事人而言却并没那么美好。
姜意浓面色阴沉地听着林曼烟满嘴胡言乱语,偏头看向萧亦辞,却见他的神色与方才相比越发晦暗。
林曼烟是想刁难姜意浓的,可转头对上萧亦辞时,本挂着笑容的她瞬时没了声。
她似是被什么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立在一旁的嬷嬷见状匆匆倒了水上前。
过了好半晌,林曼烟才缓和下来,她又尴尬一笑:“抱歉,叫两位看笑话了。”
话虽如此,可她的脸色却不如方才,她神色闪避竟不敢再看萧亦辞一眼。
林曼烟低头喝水,垂下的眸中暗含慌张,方才在病秧子眼里瞧见的杀意她绝没瞧错。
不是说快死了么?怎么还会有那么渗人的眼神?!好比要将她生吞活剥般。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老爷终于回来了!”林曼烟正默默擦汗,终于有婢子行色匆匆入内。
“放肆!”有嬷嬷觉察到林曼烟的脸色,神色凌厉冲那婢子责骂:“没瞧见二姑娘二姑爷在此吗?这般鲁莽若冲撞了二姑爷你这条贱命都不够赔的!”
婢子惊得忙不迭跪下,瑟瑟发抖道:“夫人,奴婢知错了!请夫人责罚!”
“自个儿下去领罚吧。”姜深的回府终于让林曼烟重拾了点底气,她起身理了理衣裳,目光迎着那道高挑清瘦的身影打帘入内。
姜深已过不惑之年,虽人到中年,可面容却依旧清俊斯文,全没一般大臣那样大腹便便,这种年岁还能如此,难以想象他在年轻时长得会有多出类拔萃。
姜意浓看着万分陌生的亲爹,若非眼下见了眼,她心里几乎要忘了他的长相。
上回见面是何时?姜意浓已记不清了,约莫还是她幼年之时吧。
他虽还活着,但在姜意浓心中他和生母一样,早已魂归黄泉。
“亦辞来了啊!”姜深一进屋目光便落在萧亦辞身上,他赔笑着脸,眼神中带着微不可见的打量,“今儿一早我便被召入宫,事务繁忙,是以这个时辰才回来,望没迟到才是。”
萧亦辞一张脸终于不再冷着,微勾的唇角让他瞧着终于有了些温度。
“岳父折煞小婿了,您是长辈,小婿等您也是应该。”
两人一番寒暄客套后,重新落座。
姜深终于注意到了姜意浓,初见那一瞬,他面色有几分怔愣,若非林曼烟在旁提醒,他几乎忘了挪开眼。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意浓竟都已嫁了人。”姜深感叹,“这些年爹忙,对你确有忽略,但愿你莫要记恨爹才是。”
姜意浓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抽,按下心绪恭敬道:“女儿不敢。”
“说来,你同你娘真是越来越像了。”
姜深看着姜意浓喃喃道,只这不经意的话却叫林曼烟红了眼。
“小婿初登姜府,有些事儿本是不该说的,只是……”
萧亦辞突然起身扫了一眼姜意浓,“这几日小婿也在外头听了不少传言,传闻贵府后宅不宁,夜半时分总能听到已故姨娘哀切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