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意浓神色一顿。
她自然晓得待嫁之事藏不住且会传得沸沸扬扬。
只这局势走向却在她意料之外,本以为依着林曼烟的性子,定会寻个由头将这一切的罪过都扣到她头上,从而维护姜府保全姜意愿。
所以姜意浓并不认为凭此能中伤姜深,伤姜府元气。
也未想用此来大作文章,只从长计议,想寻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让姜府失足。
却不想,坊间传言反转,大家竟为她这样一个庶女打抱不平。
用脚趾想都知这并非林曼烟的手笔。
而会行此招的除了安国公府,姜意浓再想不出第二人。
虽说公婆对她并未表现出不满,却不代表他们能咽下这口恶气。
若借此叫姜府吃点儿苦也天经地义。
从前,她身在姜府对安国公府不甚了解,只知自萧亦辞因伤病无法带兵打仗后,安国公府便日渐式微。
也因此林曼烟和姜深才会肆无忌惮,不顾惹怒国公夫妇的后果也要她替嫁。
可就眼下动静而言,好像安国公府在朝中的势力及地位也没想象中那般弱。
“世子妃,您在想什么?”小桃见她不说话,便小声问,“世子妃,这百姓都怨声载道的,圣上总不能忽视民声吧?”
姜意浓缓了缓摇头,“你啊,还是将此想得过于简单了。”
圣上虽要听民心,却会有自己衡量。一边是曾有战功护国股肱安国公府,一边是势头正盛颇得圣心的文臣,怎么选似乎都会有非议。
姜意浓猜不透圣心,却清楚林曼烟的野心,她想将姜意愿送入宫中。
少帝正值青年,却因过往原因不曾订过婚约。
是以谁人都在肖想那个空悬的后位,姜深自然也有那样的野心。
姜意浓知道,若姜府的算盘打成,到时候姜府她是真动不了了。
姜深自来处事圆滑,入仕十几年都未曾叫人捉过错处,若此番叫他翻身,往后再想中伤他怕是不能够了。
这么想来,眼下确实是个不错的时机。
思及此,姜意浓向小桃招手,附耳低语。
“世子妃,当真要如此?!”小桃讶异。
姜意浓点头,“去吧。”
看着小桃匆匆离去的背影,姜意浓唇角微勾,她的小桃虽同她一般两眼一抹黑,但最是擅长与人交际打探消息。
她是自小被囚于岁竹轩,不知礼数亦不识字又如何。
这么多年她同小桃学会苦中作乐,寻事消遣,好挨过折磨。
而她消遣的方式很简单,便是听八卦,不论府内府外,但凡能消磨时光她都听。
要知道后宅的闲言碎语最是真实,凭那些八卦,姜意浓便能将人了解个七八分。
姜意浓当然知道林曼烟在逼她替嫁前万事不惧,不止因有姜深坐镇,更因她把退路都算计好了。
但若那条路堵了呢?
思及此,姜意浓的唇角微勾面色怅然,她执盏浅酌,笑容深入眼底。
若无路可走,林曼烟到底是会怕还是不怕。
—
又过两日,姜意浓归宁。
杨静云亲自送夫妻两出了府门。
打姜意浓入府,杨静云便因她曾遭不幸,格外怜悯。
此番为了给姜意浓在回娘家时撑排面,更是一早准备了全套珠宝头面,及新裁的衣裳。
在杨静云看来,姜意浓的面容娇艳,身着素雅虽也能显容颜,却更适合浓艳装扮,如此才能将她容貌特点发挥极致。
今日她一袭海棠红绣花长衫,腰间丝绦掐出她纤细柔弱的腰肢,外罩同色大氅,在灰扑扑的冬日环境中显得格外瞩目。
“真好看!整个上京咱们意浓最好看,比你那个姐姐还要好看!”杨静云拉着姜意浓的手美滋滋地止不住夸赞。
“娘谬赞,分明是衣裳首饰好看。”
“莫谦虚。”杨静云毫不吝啬地夸赞,“好孩子,不争馒头争口气!那姜府中人眼瞎十几年,今日也该叫他们重见光明了!”
错把鱼目做明珠,那姜府的可不是眼瞎么?
“时辰不早,早去早回吧。”萧穆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担忧道:“这天怕是要落雪了,若不情愿在那府上用饭,便早些回来,总归是自己家中舒坦些。”
“媳妇记下了。”
姜意浓话虽平静,可内心还是因公爹那句‘在自家舒坦些’掀起不少波澜。
自家。
她有家了。
告别公婆姜意浓随萧亦辞上了马车,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萧亦辞脸色格外差。
今日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乌发半束用一白玉头冠固于头顶。这两日他们虽依旧同住,却因他时常早出晚归碰头次数极少。
她也曾去书斋寻过几次,结果都扑了空,只听说是出府了。
“世子,您是不是身子不适?”姜意浓小声询问。
萧亦辞摇头,只敲了敲车壁示意车夫启程。
马车稳稳前行,自街市穿行而过。
车帘随马车起起落落,一路上姜意浓都在注意街上鼎沸的人声。
距离她吩咐小桃的事儿已有两日,若不出意外理应也该有些影响。
只不论她再用心,外头的声音依旧嘈杂听不真切,就在她颓然准备放弃时。
在一边看书的萧亦辞轻咳,漫不经心道:“你若喜欢热闹,日后我常带你出来玩儿。”
他毫无预兆的话让姜意浓猛然回神,她做贼心虚默了半晌,后才坐直身姿道:“嗯……好,多谢世子。”
说完,她飞快瞟了一眼萧亦辞,见他垂眸看书不再言语,才暗松一口气。
而萧亦辞的目光虽落在书卷上,脑中却是萧白的话。
他想若他自小被囚不得自由,他对外界的好奇应比姜意浓更甚。所以方才看到姜意浓小心翼翼看着窗外时,萧亦辞又脑子一热,不经思考的话张嘴就来。
只说完这话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书卷陷入了沉思。
两人各有计较,一路无话。
马车辘辘最终稳稳停在姜府前。
姜意浓挑帘而出时,萧亦辞正转身仰头向她伸手,“小心。”
看着那只手姜意浓一愣,察觉四下的眼神,她还是按下心底抗拒,将手递了出去。
姜府大门紧闭无人相迎。
见此状,姜意浓眉眼一挑,神色略带诧异。
照理说,这几日的那些流言蜚语也该对姜府造成一些影响?可眼下此景……
难道姜府当真已强大到连表面工夫都不愿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