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上百年从未见过艳色,而今天,宗门内外,包括山下的泱羽镇,也是一片通红之色。
只因宗门内有位大师姐,今日要与一位北境来的修者成婚。
排场之大,之风光,就连一些千里外的修仙散修都晓得。
“欸?你可知今日天衍宗有何大事?”
泱羽镇下,一小吃摊前一群修士正在红颜绸带下热烈讨论。
“莫不过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燕无双!天衍宗的大师姐!”
“听说她的道侣不过是北境一个小小宗门,甚至一点名气也没有的弟子。”
“啊?可不是被人给骗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且先不说这男子的姿色如何,单凭这身世,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惜呀,他们的婚礼只在宗门内举行,只有修仙界的各方修士才能见上一面,我们这些人呀,也就只能混个药食吃吃了。”
“药食还不好吗?听说这些可都是那位仙子亲自去秘境中搜集的上好的珍稀药材,每一个!那都是能够我们几十年的工钱!”
“却也是,哎,我们这些个凡人都能在她们的婚礼上吃得这般好,那位男修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对啊,这男人当真是好运气,若是我能有缘得见一面那位仙子,指不定今日与她成婚的到底是谁了。”
“......”
一声音清洌的男子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人原本还有些面带不屑,觉得对方过于自傲,但转头一瞧!
嘿,说不定他还真是说对了几分,还真有可能。
天衍宗内,落霞峰。
“你可别动,我给你画的妆都花了!”
洞府内,尚潮左手中拿着粉红胭脂,右手拿着一只崭新的毛笔,整张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也不知道你这死鬼一样的苍白色,怎么就被她说成清风玉面的,啧。”
季月清坐在铜镜前,大气都不敢出,身着燕无双精心挑选的婚衣,仿佛成了一只任人摆布的精致木偶,全无半点自主之意。
“好了,给我看看!”
上好粉面的季月清即便身穿了一件浓红,却也如同红绸包围中的青竹,周身青玉依旧傍身。
头上带着束发用的墨色嵌玉银发冠,面上容貌未改,内衣是一件暗红色的里衬,将红衣包了一圈带金的黑带。
“真是的,怎么这辈子就长这么张脸?明明以前那可是四海八荒中最是俊朗的男仙。”
后一句话是他低声呢喃的,并没有被走神的季月清听了去。
两人是在燕无双之前在宗内修行时居住的洞府,洞内的属于李鸢的东西,甚至是整个落霞峰内属于李鸢的东西,她全都打包丢到了殷旭的洞府前。
而为了筹备与季月清的大婚,燕无双里外全都亲力亲为。
她先是召来鸟雀去往四方,能去的地方全都去了,去宣告她与季月清的婚事。
后来对整座落霞峰进行装饰,洞府只是用来打扮的地方,而燕居才是两人正式的婚房。
除了落霞峰,其它的装饰自然是由苟宗主一手打理的,尽管燕无双说只摆宴席就够了,但他还是操办了。
“师傅,你真美!”
莫樱看着燕无双刚刚画好的装扮。
一张流畅的脸蛋上,高挺的鼻梁,丰满的红唇。一双狭长的凤眸眼尾羽翼向上而弯,莫樱刚刚亲手为她描上的新月眉。
她手上还拿着眉笔,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闭上眼,如沉鱼落雁,姿容绝代;睁开眼,如闭月羞花,艳冠群芳。
若说没上妆容的她,就如同一块没有经过打磨的天生的血玉,而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块经过精挑细琢而成的成品。
让人只想藏起来,不被别人发现了去。
对于莫樱的话,燕无双弯尽了眉眼,脸上仅有的锋利被瞬间隐了去,她不顾已经穿戴完整的自己,将眼前的女孩儿抱在怀中。
她摸了摸女孩儿也细心打扮过的鬓角,又摸索着从自己的头发上取下一只红体镶花白鹤簪。
她捏了捏女孩儿的双髻,将那簪子插了进去。
“师傅!?”
莫樱惊呼,就要伸手将簪子取下。
被燕无双握住双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小小的手,燕无双低头以额间相抵。
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师傅今日便要嫁给最想嫁的人了,莫樱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姑娘,以后一定也会一路顺畅。”
“师傅也是经历了诸多,才能有这么一场寄托全心的婚礼,所以以后若是小樱有了爱慕之人。”
燕无双抬起头,低眸看着她:“一定要先了解此人的习性,不可莽然就将自己的一番真心托付了去。”
“因为在没有真正地了解到对方时,那个人的好都是经过你自己的相像,而这些相像,都有可能会成为以后一把刺向你内心深处的利刃。”
“你懂我的意思吗?小樱。”
屋内,只有燕无双和莫樱,以及一只正躺在阴影深处的白狼,此时他正睁着一双碧蓝色双眸看着铜镜前的二人。
莫樱听到燕无双一席话后,陷入沉思中,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说:“如何才算真正地了解一个人呢?”
燕无双道:“万法唯心所现,唯识所变。想要真正地了解一个人,一定要随时随地为对方保留一份怀疑。”
“这并不是让你不去信任别人,亦或是逃离与他人的交往,而是让你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为自己考虑一分。”
“若是教书先生,大抵都是教你一定将心比心,你不去好好地对待被人,别人又如何会对你好呢?”
“可师傅不是这样大义之人,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别人待自己一分好,若对方比自己弱小,师傅便会二分加倍还回去。”
“可若是对方比师傅要高一分,师傅再多的努力在对面的眼里也不过是淡雪飘絮,稍纵即逝。”
“在这个你来我往的过程之中,你便能逐渐了解这个人是如何的,若对方蠢笨,一开始便露了馅,那你便没有与他继续托心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