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演技高手

寂静的夜空中，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声音。

原本闭目熟睡的牧侯爷突然睁开眼，眼中没有往日的憨厚迟钝，只有冷然。

闻人昭见状在心底冷笑一声，看来这才是真面目，还真的挺能装的。

牧侯爷翻身而起，肥胖的身体动作灵活，没有丝毫惊动枕边人。

闻人昭冲殷风玄挤了挤眼睛。

阿玄，看见没，明明自称最喜欢的儿子死了伤心欲绝，结果晚上还是睡在了小妾这儿。

殷风玄眨眨眼，只觉得自家昭儿眨眼睛真好看。

牧侯爷静神细听，最后目光定格在窗边，走过去将窗户推开，只见窗边有一块石头。

那正是闻人昭刚才射出去的，就是为了看看牧侯爷的功夫。

牧侯爷拿起石头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起身走出院子。

院外的侍卫首领立刻跑进来，“侯爷。”

“有什么异常吗？”牧侯爷负手问道。

“回侯爷，没有任何异常。”侍卫首领拱手道。

牧侯爷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难看了。

侍卫首领不解，原本还想细问，但直接被牧侯爷呵斥退下。

他走回屋中，开门的声音将床上的小妾惊醒，她衣衫半露，的确是好相貌，揉着惺忪睡眼，语调又柔又媚，“侯爷？”

两个字千回百转，怕是让人一听心都酥了。

可是此时的牧侯爷可没有兴趣，直接呵斥道：“滚出去。”

原本还没有睡醒的小妾身子一个激灵，下意识从床上爬下来，因为手脚过于慌乱而趴在地上。

似乎能感受到牧侯爷投射来的死亡视线，小妾衣服也顾不得穿好，直接披着外袍就冲了出去。

可见是怕极了牧侯爷这个人。

屋内此时只剩下牧侯爷一人。

他冷着脸坐在椅子上，“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殷风玄刚想开口被闻人昭挡住。

殷风玄：“……”

闻人昭眨眨眼，示意自己来。

一道不男不女、分辨不出方位的声音传出。

“牧侯爷，这些年……你倒是过得安逸啊。”语调中都是冷笑和不屑，甚至还夹杂着愤恨和不甘。

殷风玄：“……”

自家昭儿的演技实在是炉火纯青，是不是偷偷修炼过了。

牧侯爷想分辨对方到底在哪，可是却完全找不到，这让他眉头蹙得更紧了。

“阁下是什么意思？”牧侯爷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紧握的右手已经表达了他内心的不平稳。

“牧侯爷，当年的事情，莫不是你以为结束了？呵呵呵呵呵……”一道凄厉的、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笑声响起。

殷风玄瞪目结舌。

明明每天都在一起，自家昭儿到底是在哪学会的这些技能。

闻人昭玩得开心，在这里试探牧侯爷也试探得越来越来劲。

“你到底是谁？何方鼠辈，不敢当面一见！”牧侯爷一拍桌子大骂站起。

闻人昭冷笑一声，“牧侯爷，你我都清楚，到底是谁更加见不得人。有些东西，你不会以为拿了，就属于你了吧。”

“这就是你杀我儿的目的，”牧侯爷咬牙道。他此刻死死扫过屋内的每一寸角落，以求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地。

闻人昭一挑眉，本来就是瞎猫碰死耗子。

当初既然殷风徵说过，他为人做事不顾后果，颇有点不择手段的意思，可是入宫见了先帝一面就彻底辞官，只留下侯爷的名头，恐怕是做了什么事，而且是什么错事。

按照殷风玄的分析，能让先帝弃用的文武全才，恐怕是有绝对的错处，但是对方没有被惩处，或许这个错处是相对的。那就是对先帝无大错，对他人有错。

当年的牧侯爷文武全才、翩翩君子，为什么故意变成这样脑满肠肥、没脑子的模样。

一个人彻底改变自己的形象是为了什么，怕是为了躲藏。

而他又似乎会昆仑派的武功，更是好像拥有昆仑派代掌门的龙鳞玉峰套，这样的话，那就好套话了。

牧侯爷一定有对不起的人和事。

那么闻人昭就扮做牧侯爷对不起的那个人的后人。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年轻人，他们年轻，他们还能活很久，所以他们大多不顾后果。

只是没想到牧侯爷居然觉得牧文镜的死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呵呵，牧侯爷可是抬举在下了，公子的死和在下有什么关系，那可都是当年牧侯爷造的孽啊。”

“你……”牧侯爷咬牙切齿。

闻言更加确定就是此人在幕后捣鬼。

“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你想让我家破人亡不成。”牧侯爷冷冷问道。

“家破人亡？牧侯爷家破人亡？现在吗？哈哈哈，真是好笑，牧侯爷这些年锦衣玉食，公子更是一个个娇生惯养，在下这些年过得是什么生活……牧侯爷，这世上从来没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你……”

牧侯爷眼中精光一闪。

闻人昭面色一变，给殷风玄使了个眼色后翻身飞出。

只见牧侯爷一掌掀飞他们刚才所站着的屋顶。

殷风玄得到闻人昭的指示，下意识第一时间藏了起来。

闻人昭则蒙上面具，按照记忆中洛冰曾经和她用过的昆仑派掌法，似真似假和牧侯爷对了一掌。

此时闻人昭和牧侯爷二人负手对峙，分站在屋顶飞檐之上。

院外的侍卫们听见动静纷纷跑进来。

闻人昭抱着胳膊看起来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牧侯爷这些年还真是宝刀未老啊。”

“何方宵小？”侍卫首领拔刀直指闻人昭。

不过闻人昭还是一副惬意的样子看着对面的牧侯爷，似乎在等对方的反应。

半晌后。

“滚出去。”牧侯爷咬牙道。

侍卫首领一脸踌躇站在原地，侍卫们也是一脸不确定看向侍卫首领。

“本侯说滚出去，难道不管用吗？还不滚出去。”牧侯爷冷冷扫了眼侍卫首领。

侍卫首领立刻带着所有人撤离院子。

此时屋顶再度剩下闻人昭和牧侯爷。

而殷风玄就藏在另一面的房檐下。他能感受到屋顶的气氛一触即发。

看着负手站在屋顶和自己对峙的人似乎是一个女子，牧侯爷蹙眉，再一想到刚才对方的那招，分明是昆仑派的招式，即使被掩饰了，还是可以发觉根源，“你就是白羽书的后人！”

闻人昭心中一惊。

白羽书。

这名字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

传闻中白羽书可是昆仑派的第一天才，可惜闭关后走火入魔，破关而出，伤了不少昆仑派弟子后，在和人对打过程中掉下了昆仑派的九峰崖，死无全尸。

当初很多人都很感慨白羽书，天妒英才。

这样算算，白羽书似乎的确和牧侯爷是一个年代的人。

按照对方这么说，岂不是对方的死和他有关。

闻人昭眼中闪过愤恨，负手而立，“我听不懂侯爷在说什么。”

牧侯爷可没兴趣和闻人昭周旋，直接出招。

月光下，牧侯爷手上戴着的手套时不时闪过银光。

闻人昭眉心一跳，居然真的是龙鳞玉蜂套。

二人瞬息之间对招数百次。

牧侯爷越出招心中越惊，对方明明看起来年纪尚轻，为何这内力却源源不断，如同汪洋大海。

这样的天赋，和当年那个人一模一样。

让他羡慕，最后嫉妒到恨不得对方去死。

闻人昭转身轻松躲过牧侯爷变招拍出的一掌，直接立于院中树尖之上。

这样的轻功和刚才的对招，都给了牧侯爷威慑。

都让牧侯爷知道，自己根本奈何不得对方分毫。

“牧侯爷真是好算计，自己最爱的儿子死了，还想着去找皇上要好处。当年……要是有你这份心机，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后面的两句话，闻人昭几乎要咬碎了牙。

这样的反应，让牧侯爷更加笃定对方的来历。

“你杀了镜儿，难道还不够吗？”牧侯爷自知不是对方对手咬牙道。

“呵，牧侯爷可别把脏水泼到在下身上，在下可什么都不知道。”闻人昭冷笑道。

“不必再装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什么！”牧侯爷咬牙道。

“呵呵。”闻人昭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当年的确是我对白羽书下了毒，让他走火入魔，伤了门下弟子，又跌落山崖，你想怎么样就冲我来，别动我儿子。”牧侯爷捂着刚才被闻人昭打伤了的手臂大骂道。

“还真是个慈父啊，牧侯爷这样还真是让在下感动得想哭。”闻人昭作势还用手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当年那毒药根本不致命，只是些迷幻药罢了，或许他当年早就心魔根种才会如此轻而易举中了招。”牧侯爷咬牙道。

“牧侯爷还真是大言不惭。”闻人昭冷冷盯着牧侯爷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明明是他下了手，却还在责怪别人。

“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牧侯爷明天去绣衣使自首。否则……永寿侯府将永无宁日。”闻人昭冷声道。

“……好，只要你答应不再动我侯府人。”牧侯爷的腮帮子动了动，额间的青筋跳了跳，最后终于开口。

“牧侯爷还是先做到你承诺的事再说吧，”说完，闻人昭就几个起落消失了。

牧侯爷脸色阴沉站在原地，最后紧紧闭了闭眼。

“来人，将二公子和大夫人带来。”

“是。”

牧侯爷甩袖回到屋内。

殷风玄倒是留下了，他想听听牧侯爷接下来打算如何。

没人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个女子静静坐在树干上，从头到尾看完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有意思……”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人也不见了。

只有几片树叶轻轻掉落在地，证明刚才的不平静。

闻人昭就站在牧侯爷的后门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摸着下巴倚靠在墙上沉思。

刚才她总感觉暗处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盯着她。

可是当她想找到目光来源时，这目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殷风玄跳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闻人昭眉头紧锁。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闻人昭的额头，“这是怎么了？”

闻人昭将事情说了。

殷风玄摇头，他虽然没有感觉到，但是他总是无条件相信闻人昭的直觉。

练武之人，最可靠之一的感觉就是直觉。

这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难道又是冲我来的？”闻人昭喃喃道。

难道又是冲昭儿来的。

殷风玄脸色一沉，也就是夜色暗看不出来。

他心中已经开始想办法如何把对方抓出来了。

不过闻人昭转口道：“但是我觉得那目光没有敌意。”

“算了，先不想了。阿玄，后来怎么样？”闻人昭问道。

“牧侯爷似乎真的想去自首，他将牧夫人还有牧临声叫去，就是为了交代侯府的事情。还告诉牧夫人，就选牧临声为世子。”殷风玄道。

“不好，”闻人昭和殷风玄俱是脸色一变。

二人快速冲进永寿侯府，甚至没有隐藏行踪。

侍卫们大惊。

而闻人昭和殷风玄直接推开牧侯爷那扇门，一个甩手，扔出机关石，将上吊的牧侯爷救了下来。

殷风玄一掌拍在牧侯爷后心保住了心脉把人救回来了。

侍卫首领站在最前头都有些傻眼。

牧侯爷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死，睁开眼，看见闻人昭和殷风玄的脸后，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停留在苍白。

他又仔细打量闻人昭的衣服，心中明白了什么。

闻人昭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牧侯爷好像一夜之间就混沌的双眼，冷笑道：“牧侯爷，请吧。”

于是大半夜牧侯爷被带去了绣衣使。

而闻人昭也连夜对他进行了审问。

暮斩灵听见了动静也赶来了。

众人也彻底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真相。

当年牧侯爷少年意气，只想着重振侯府，于是拜师昆仑派，和白羽书成为了师兄弟。

二人一个天赋卓绝，一个努力奋进，可是这世上最让人恐惧又羡慕的就是天赋。

牧侯爷颓然跪在地上，头无力垂着，“当初师兄总是每日玩乐，而我夜夜苦练，闻鸡起舞，可是他的功夫就是比我的高。”

“所以你就设计害了他？”闻人昭道。

牧侯爷闭了闭眼，知道再无退路，索性将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