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峰的项目到了收尾的阶段,阮晴也在思索考虑回到帝都的事情,四年来她断掉了和帝都所有的联系,自然也没有什么人脉在帝都,在公司接触到的也多数都是杭城这边的人。
坦白来说,阮晴要是选择留在杭城其实会顺利很多,只是她自己不想,她还是想回帝都。
“你房子看得怎么样了,要不还是在我那边挑一间给你,你付租金就好了。”
“看了几家,感觉还是得去实地看一看,网上看看都差不多,我要求其实也不高,就住得舒服就行,这几年我存款也够我躺平几年了,网上接接单子也差不多,好想躺平。”
阮晴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这里没有别人,她也不用端着架子,不用随时担心有亲人走进来说她的不是。
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阮晴的思绪开始发散,要是自己没有杨远这个父亲会怎么样,她不需要换一个新的父亲,单亲家庭就可以,或者就像之前那样,父母都在工作,好像她没有父母一样。
她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说起来她小时候其实是个很开朗的小孩,见到老人会甜甜地喊爷爷奶奶,见到认识的人都会主动打招呼,那时候她是整个小区里最受欢迎的小孩,每个人见到她都会笑着夸她。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的话,我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开朗大方,阮晴眨了眨眼,忽觉有些酸涩,在父母没回来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孩子,她成绩优秀,落落大方,自信光茫,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好,除了她的父母。
她还记得阮母和阮父决定回归家庭的那一天,她牵着刚刚会走路的弟弟到路口迎接爸爸妈妈,在两道人影远远地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手中的弟弟很是兴奋地挣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朝两人奔去。
阮晴还记得那一天的阳光很烈,刺眼的光似乎刺瞎了她的眼,她只能看见一片白光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她没有认出来那是她的父母,只是在弟弟挣开手的时候下意识地在虚空中一握,她没有认出来那是她的父母,还以为只是路过的行人,直到听到弟弟喊着爸爸妈妈,才恍然意识到,这是她的父母。
最开始阮晴对爸爸妈妈也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她虽然有很多很多的爱,但那终究和父爱母爱不一样,就在她想要好好和父母相处的时候,父母率先推开了她。
“你在想什么?”
郁眠抱着玩偶坐在摇摇椅上出声打断了阮晴的思绪,阮晴的视野一下子从模糊变得清晰,她晃了晃脑袋。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开始对父母有印象的时候,我过去一直以为血脉亲情这种东西是天生就有的,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我妈亲自带大的孩子,我的独立的思想是她不喜欢的,所以在她试图压制我失败的时候假装纵容,好像是为我好一样,实际上是不愿意管我了。”
在过去不跟父母住一起的时候阮晴还没有清晰地意识到不同,但阮母阮父回来后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不被爱的,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做得无知无觉,又或者他们自己也刻意地忽视了。
“我妈从来不知道我的成绩,不在乎我考了多少分,我什么时候期中考期末考她也不知道,就连补课都是我自己再三要求来的,那时候跟同学们比我以为只是每个人的教育方式不一样,但是她很在乎我弟的成绩,她知道他的每门课成绩,知道每一次考试,也会强制要求他好好学习,有些东西不对比,永远都不会知道区别有多大。”
阮晴顿了顿,这些事情她其实经常会想到,只是她很少跟别人说。
“而杨远,他对我和我弟都是不管不顾的状态,但可能因为我弟跟他姓,所以他也更在乎我弟一些,他们也许是爱我的,但是这份爱跟他们自己比起来,跟我弟比起来,就轻太多了,不过我爷爷奶奶就更偏向我。”
“你讨厌你弟吗?”
郁眠其实能感觉到,阮晴对于阮家的纠结感情,阮父阮母没有管她,却想要掌控她的生活,阮爷爷阮奶奶虽然很宠阮晴,但守旧思想过于严重,不能理解阮晴的生活态度和方式,她弟弟在家里学校里压抑,只能偶尔找她说些心里话。
“说实话,是讨厌的,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可是我没办法做到完全不介意,但我也爱他,因为他是我弟弟,我总归是希望他好的,很纠结吧,我总是刻意回避这些,他心思其实挺敏感的,也应该有察觉。”
“这不是你们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想要什么,她在爱情中是个失败者,在名利场算不得得意,所以才这么强烈地想要在教育上证明自己,可我弟弟是个平庸的人,加上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他完全没法好好学习,他越是堕落,我妈越是焦虑,我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越是逼得紧,我弟越是叛逆,恶性循环。”
阮晴坐了起来背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郁眠。
“其实我也很幸运了有一个足够聪明的脑袋,还遇到了你们这群天之骄子,已经比很多人好了。”
“其实我还挺期待你恢复之后的样子,就目前来看,你要是恢复清明,我不觉得你会比席景言他们差到哪里去。”
要是放在以前,阮晴当然不觉得自己会比席景言差,但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比他们晚了四年,四年的时间太长了,足够他们拉开很大的差距。
“糖糖,帮我留一套房子吧,承德路那里。”
“行,到时候我给你发过去,一百平够吗?”
“足够了,我一个人住,就要一个书房就够了,倒是你,回帝都之后你要回家住吗?”
“不,我自己住。”
阮晴点了点头,她自己也不太喜欢跟家长住在一起,这几天她有意识地在逐渐淡出公司的圈子,组长也来问过她,她没有明说,但也差不多知道她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