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伤死死盯着他,明明毫无动作,魏峙却觉得寒气入骨,瘆得发慌。
姬无伤在军中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甚得军心,但同样也十分严苛,魏峙平日里没少挨罚,虽然都是小错罚得不重。
可次数多了,魏峙实在熬不下去,再也不敢犯错。
如今姬无伤的眼神如同知道魏峙干了坏事的时候那眼神一般无二,如何能不慌啊!
姬无伤无语解释:“我担心会影响受孕,你整日脑子里在想什么?”
受孕?
魏峙好奇,自家太子心急要小皇孙?不像啊,姬无伤从未提过求子之心。但魏峙吃了教训,没有开口问。
姬无伤知道他绕不过来想不通,但也没与他解释,魏峙这只知道打仗的脑袋是该勤着转转。
姬无伤在宣纸上写下字,落款了临江,然后用私印盖了章,放进信封里封好,递给了魏峙。
魏峙看见信封上的,褚国顾长河。
了然太子殿下之意,吩咐魏峙去邮驿给姬无伤传信。
褚国顾长河,姬无伤认识了十年的男人。
姬无伤十三岁自请出征去的是南方边境,靖国南靠褚国,靖褚之战,是姬无伤参与的第一场战役。
褚国虽然并不善战,但商业繁荣,采购引进的战甲和战马颇多,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鬼打仗。
褚国看局势不利,大改军中待遇,军饷一批一批地送丝毫不心疼,四处发钱征兵,甚至有许多赌徒为了银子去参军,上了战场打得格外卖力,都是不怕死的家伙。
装备又是一等一的好,褚国可谓是下了血本。
是故那场战争持续了五年之久,大靖能赢实属不易。
第一次到战线上,心中感受颇多。
从前只在竹简文书读过舟车楫马,战鼓雷鸣,亲眼所见才知其中浩瀚,岂是一言一字便可叙写。
正是到了靖褚战线的那一年。
十三岁的姬无伤被十三岁的顾是,姬无伤因着身份不愿透露姓名,顾是与他较劲,也不说自己的姓名。
那是,姬无伤只知顾是小小年纪给自己取了个字叫长河。
长河说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他将受伤姬无伤藏在老树洞里,躲过了褚军的搜查。
靖褚之战,大靖能赢,顾长河也出了点力,他虽是褚国人,却不希望任何一方百姓流离失所。
顾长河表示甚至褚王为人,若褚赢,大靖百姓必然死伤无数,只要姬无伤答应他不会迫害褚国百姓,他就帮忙。
所以后来,褚国经商之道忽然不利,军饷也没了补给,虽不至于让褚军支撑不下去,但军中好财之徒,没了钱,军心不稳。
魏郜赶到永宁殿之前,许君意和云青就发现了房间里那盆扎眼的金银花。
天气渐暖,今日的日光到了下午更大了些,更觉舒适,花苞萌动,鹃鸟啼鸣,略有春现之意,瞧着那金银花也顺眼许多。
许君意并不知道那是金银花,自然也不知道金银花的功效与弊端。只是对这盆突然出现的小花颇感好奇地端了起来。
云青也好奇,“这房里哪来的花啊?”
许君意看着嫩花,正想走近些闻闻味道。
魏郜不打招呼地冲进来:“王妃!”
给许君意和云青吓了一跳,看见魏郜受伤也端着一盆一模一样的花,许君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一盆。
魏郜拿着金银花行李作揖,“抱歉王妃,殿下遣我取走府上的金银花。”
许君意闻言,“哦”了声,将金银花递给云青,让云青拿去给魏郜。
许君意疑惑道:“殿下可说为何要取走?”
“这些是金银花,殿下怕不利于王妃调养。”魏郜礼貌解释道。
许君意点了点头,“嗯”了声,“那麻烦魏前卫了。”
云青送走了魏郜,许君意忽然发觉少了个云谷,“云谷去哪了?”
“好似是会府上去了,云谷女公子有套首饰落在府上了,去府上取了。”云青边说边给许君意更衣。
身上的这套华服虽是优雅贵重,但只有穿了的人,才知其中劳苦,很是不轻松,虽是杜嬷嬷曾让她一穿穿过几日很为厚重的衣物。
许君意也自认为承受能力还不错,可偏偏今日觉着特别累,腰间很是酸痛。
“什么首饰今日便等不及去拿,难不成是落在阿兄那里去了?”许君意取笑云谷道。
云青耳聪目明,自然也瞧得出云谷那份心思,惟恐云谷那丫头自己却不知,“所以现在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云谷是大公子许文峥多年前回京途中,遇见有人鞭打云谷,出手救下,动手的那两人自称是云谷的父母。
一手抚养她长大,给她安排了婚事,她却擅自外逃。
云谷哭喊着不认。
许文峥看着这小丫头应当是与小妹一般大的样子,尚是个孩子,如何嫁人?许文峥觉得荒唐。
许文峥给了夫妇二人一些银子,说要带她去丞相府里给女公子做侍女,二人见钱眼开,才算放人。
许文峥那时是骑马回京,不好与她同驾一马,便把她扶上去,自己下来牵马。
虽说云谷届时只是小小年纪,警惕心却很强,歇在旅站时,将许文峥弄晕想要逃跑,但许文峥常年与歹徒打交道。
她又年纪轻轻不懂遮掩,那点花花心思叫许文峥一眼瞧了出来,佯装晕了过去,待她跑出一里地,又将她逮了回来。
到了府上,那时许君意刚刚失去了双亲。
许文峥便把云谷安排在了许君意房里,云谷见四下安全,府中大家待她也和善,便不再逃了。
许文峥带她入册登记时,问道:“小丫头何许名也?”
小丫头顿了几秒,编出一个阿谷的名字。
自然是发愿能吃得饱穿得暖。
许文峥又问:“姓甚?”
小丫头摇摇头,“我是被拐来,卖给他们做女儿的,他们本想养大我赚个彩礼钱,但青楼给了钱,他们要带我去,我早忘了自己是谁姓甚,他们也没给我取名。”
许文峥一愣,像是没料想小丫头会这样说,“阿谷是你自己取的?”
小丫头点点头。
许文峥瞧着小丫头,衣衫单薄且破烂不堪,被泥泞包裹着已经看不出它本身的颜色,头发也是乱作一团,脸上灰尘遍布。
只有那一双眼睛还不肯黯淡的,明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