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杜嬷嬷便被赶出宫,到了许家给许君意道歉,许家正用晚膳,有许相许程文在,饭桌上自然是食不言,安静的很。
看门的人不知道杜嬷嬷如今已被赶出宫,看见杜嬷嬷来,便给她开了门,杜嬷嬷加快脚步进去。
看见许君意便直直跪下去,虽说许君意担着准太子妃的身份,可到底还不是,先前杜嬷嬷从未对她行过如此大礼。
这一时,许君意一惊,放下筷子立即站起来,“嬷嬷这是做什么?”之后挥手示意云青扶她起来。
云青看了眼许相,照做去扶,但杜嬷嬷只是直起身,却仍是跪着,“奴婢有罪啊,今日误会了女公子,上宫中瞎说了话,如今已让陛下和娘娘撵出宫得了报应,奴婢知错了,求女公子原宥奴婢。”杜嬷嬷说着,还有些哭喊声。
仿佛这样才能凸显她的诚恳和悔改之意。
许相侧眼看着杜嬷嬷,许君意大抵猜的出她去宫中说了什么,自己本是等着宫中来人查,却未想到皇上皇后惩戒了杜嬷嬷。
许相也缓缓放下碗筷,未站起身,侧过身,询问杜嬷嬷去宫里说了什么,杜嬷嬷小心复述着,许君意听完给了她一些盘缠,打发走了,但也未说原宥她。
许君意料想她要去宫中告状,她却不在意,这太子妃的位置她是真的无意,更何况,身正不怕影子斜。
许君意不是个心狠的人,且她虽厌烦杜嬷嬷,说到底杜嬷嬷也不过是行差事,教她教得也算不错,礼仪端庄琴棋书画,样样不缺,给她一点银子,便是结了此缘。
许相始终没有说话,直到杜嬷嬷走后,方才询问道:“阿回,怎么不听你提起昨日发生这样的事?”
许相年纪大了,说话有些迟缓,但确实不失一分庄严,许君意自小失了父母,最敬重的便是祖父,最怕的却也是祖父。
“我不知那是太子,本也没什么影响,怕祖父担心,便就没说,日后我会注意的。”许君意轻言道。
许相点点头,示意许君意坐下用饭。
许府上的主人只有许程文与许君意祖孙二人,许家本有三房。
大房许胜淳一家常年镇守边关,但书信通的却是很勤的。
二房许峒若与妻李冰如双双离世,自从许君意九岁失了爹娘,许君意叔父许祯言便与家中决裂,自己到了奎山县,许程文到宫中请来了杜嬷嬷教养许君意,自此,许家甚是孤清。
许君意九岁便学着操持家中大小事宜,十三岁便掌家,也是九岁之后,话语慢慢变少,学会察言观色,试着接受了那门婚事。
姬许两家的亲事是先皇与许相定下的,五岁知晓了这门亲事的意思是要她加进皇家,那是方才明白了娶妻嫁人的意思,之后她便向父亲母亲说过自己不想要这样的婚事,她的爹娘本也是不喜的,可那样的婚事又怎能凭他们一言两语就能觉定。
许君意的父亲许峒若为此与祖父许程文争吵过几番,许程文是忠臣是良臣,却也是最为死板的,他不会忤逆圣上,在他看来,为皇家培养一位合格的太子妃亦算是尽忠。
许峒若与李冰如死后,便再没人提过退婚一事。
父亲母亲尚且无能为力,她一介年幼的小女娘又能作何?
自杜嬷嬷进入许府起,姬无伤便远远地站在大门外,直到杜嬷嬷出来,姬无伤瞧见了杜嬷嬷手上多出的那袋银子。
右前卫魏峙察觉到主子的眼神,试探性问了一句,“殿下,用不用......?”
姬无伤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魏峙照做。
杜嬷嬷早已离开,姬无伤仍旧站在不远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良久,左前卫魏郜拿着大理寺的令牌前来,递给姬无伤道,“殿下,沈大人说捉老鼠要有耐心,让殿下再等等。”
姬无伤弯唇一笑,嗯了声,继续盯着许家大门,魏郜顿了顿,忽然想起,“额,沈大人还说提前恭祝殿下,新婚之日必定亲至送上大礼。”
姬无伤垂眸暗笑,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带人回了东宫。
三个月不过转眼间,太子太子妃婚期将至。
太子十五岁自请出征,战场上杀伐果断,屡立战功,北狄之人对他甚是恐惧,太子十年来鲜少回靖安,与此同时,靖安的朝堂局势他也摸得很是清楚,多次向皇上谏言。
文武双全并不夸张,坊间传闻,正是因为常年在外,太子至今未纳一妾,如今便是要遵守先皇遗命,回来娶妻生子的。
先皇遗命世人皆知,婚期便定的准太子妃及笄后的第三月,如今马上便到了。
坊间也跟着热闹起来,大婚之日不久便是乞巧节,百姓更加祈盼,纷纷去月老庙为太子太子妃祈福,亦为自己求上一份姻缘。
外面热闹,许府也热闹,一早宫里便送来婚服,头饰,还有皇后赏赐的一众物什,将院里摆了个满。
自从杜嬷嬷走后,她倍感放松,虽然祖父仍对她严格要求,但对她影响不大。
加之大伯一家从西境凉州回来,大哥回来了她甚是高兴,府中热闹了不少,伯母宋玉岚也整日陪她去逛,这三个月,她当真是开心了不少。
云谷也早就回来了,看见这样的场面,不禁夸赞宫中手笔就是不一般,云青云谷两人伺候许君意试穿婚服,许君意如傀儡般任她们摆弄。
大婚前一晚,宋玉岚来到许君意房间,推开门,瞧见许君意有些失落,手里攥着母亲留下的木簪,来回摩挲。
宋玉岚站在门口打趣地问到,“阿回,大伯母能进来吗?”
许君意坐直,盈盈一笑道,“大伯母进来便是。”
宋玉岚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位侍女,人手一个匣子,宋玉岚挥手示意她们打开,两个匣子,满满的金钗金饰。
许君意一愣,而后心中一暖,宋玉岚握着许君意的手说道,“左边这匣子,是你们一家来凉州时,娣妇给你准备的,本是留在凉州要你日后应急用的,你既决心去做那太子妃,这些我便带回来交予你,算作你阿母给你的嫁妆。”
宋玉岚说着眼间不禁湿润,“右边这匣子,是我予你的,亦是嫁妆,你阿母走的早,我也不能常常回来,到底是苦了你,我只有你大兄一个儿子,早早将你视作女儿,明日你便要嫁人了,我忍不住嘱咐你两句。”说完,脸颊早被泪水浸透。
许君意握着宋玉岚的手,紧紧的握着,亦是泪如雨下,许君意微笑着看向她,不愿让她担心。
宋玉岚有些哽咽,“日后嫁去东宫,莫要让自己受了委屈,咱家底子不软,若叫人欺负了只管打回去,大不了来凉州寻大伯和伯母。”
说着,宋玉岚抚上许君意脸颊,替她擦去泪水,许君意笑着说,“知道了,我定不会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