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寺中灯火尽灭,一伙人悄声提刀潜入,组织有序,各自潜入不同房间,同时闯开门,环顾四周,却是没有一人。
许君意噤声,没有点亮烛火,悄声来到门前,看着外面的身影,像是一人提刀而至,一人在身后将其抹杀。
许君意儿时得见过大兄上阵杀敌,虽说已是记忆模糊,可她本就性格沉稳,即使如这般有人倒在身前,倒也不至于尖叫。
可心中难免紧张,先前有料想到今夜不平,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到底是亲眼目睹,只好本能地捂住嘴,回到榻前静坐。
接着,那伙人像是发现了端倪,良久,屋外传来厮打声,许君意闭上眼。完全不知那男人此刻正在她门前厮杀。
过了半个夜,厮打声渐渐停歇,许君意的房门被打开,那人重新蒙上面具,将手中带血的刀往身后一藏,“你先在这儿呆着,天亮之后再去把你的人解开。”说完,扔给许君意一把钥匙。
许君意大概猜得出,此时恐怕外面还在收拾,还是不出去得好,索性就那样一直坐到天亮,经历这样的事,也是睡不着的。
天刚亮,许君意听着外面没有声音,再憋不住,敞开房门,外面同昨日一样,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空气中却飘忽着几丝血腥。
僧人也照在,却是换了一批人。这些僧人,不似昨日,身上毫无杀伐气,眉眼间很是慈祥。
许君意按照那人的吩咐,找到了云青和杜嬷嬷,还有那些带来的侍卫,杜嬷嬷见到许君意,格外激动,拿起一旁侍卫的剑来就要往脖子上抹,云青将剑甩掉,杜嬷嬷寻死不成,什么也不言语,只看着许君意,许君意没理她,带上云青自顾自地走了,侍卫也跟上,杜嬷嬷只好也跟了上去。
许君意临走前,不忘到正堂为太子祈福,许君意祈完福,那男人的手下追上他,汇报了许君意的所作所为,他当真感叹,已是一夜胆战心惊,可祈福之事她倒记得清楚。
回程路上,格外寂静。
杜嬷嬷一字不发,许君意也不在意,昨夜一直提着神,自然没睡着,此时安下心,难免有些困意上头。
许君意一路上都在补觉,自然不晓得杜嬷嬷上上下下端详了她多久,云青不好顶撞杜嬷嬷,索性也盯着杜嬷嬷,杜嬷嬷几番与云青对视,很快杜嬷嬷也倦了,开始闭目养神。
云青不是个钝的,杜嬷嬷全程一副慷慨就义、视死如归的模样,她自然也清楚杜嬷嬷心中是怎样的怀疑。
到了丞相府,已是午时。
不等马车停稳,杜嬷嬷便冲下去,直入府里去,云青想追下去,被许君意拦下,“莫要追,杜嬷嬷是宫中人,她想做什么说什么莫要干涉。”
云青不解,“女公子,云青怕杜嬷嬷到宫中乱说。”
“无妨。”
如其所想,杜嬷嬷收拾东西很快离开许府,进了宫去,直直去了皇后的华清宫,此刻圣上恰在宫中。
杜嬷嬷哭喊着进了华清宫。
看见皇上皇后,便狠狠跪下去,“陛下,皇后娘娘,奴婢该死啊。”
皇上姬晁本是来给皇后余韶华送新得的果酒,瞧见这一幕不由得心烦,皇上也知晓杜嬷嬷是给准太子妃的教行嬷嬷,如今跑进宫来,必是要闹出事来。
皇上缓缓撒开皇后的手,端正坐姿道,“停停停,杜嬷嬷,你不是在许相府上吗?怎么跑进宫来了。”
杜嬷嬷手上有皇后从前赐的一块玉,进宫并不是难事,皇上问的是她进宫之由。
杜嬷嬷又磕了几个头,皇上把脸撇开,略有些不耐烦。杜嬷嬷申诉道,“陛下,娘娘,奴婢没有看管好许家女娘,叫她与外男有染啊。”
此言一出,皇上站起身来,皇后也跟着站起来,身旁的侍者纷纷跪下,皇后提醒到,“杜嬷嬷,事关一个女娘的清白,切不可妄言!”
杜嬷嬷赶紧磕头,“奴婢不敢妄言啊”
皇上叫杜嬷嬷详细地展开说,杜嬷嬷交代了昨日的经历,却多少的添油加醋,硬是说许君意今早眼神涣散,脖间却有红痕。
皇上坐得这尊位,自然也是有脑子的,断然不会因一妇人片面之词,盖棺定论。“杜嬷嬷,你教导许家丫头已有数年,难道她的人品你便这般信不过?况且,你也未有亲眼所见。”
杜嬷嬷道:“陛下,娘娘。纵然她平日里不曾逾矩,可昨夜之情形,难免她为换一线生机而与那狂徒行苟且之事啊。奴婢今早瞧见她的唇脂全然是没了,头发也甚是凌乱,脖间红痕分明,且许府的唇脂向来经我挑拣,即便是净水去洗,也要费些功夫,何况,那时的她怎有心思去寻水。”
皇上觉得有些荒唐,仅凭唇脂有无,发型齐乱便定一个人的罪状,可杜嬷嬷自小深居宅院,自以为女子的清白便是天大的事,更何况是准太子妃,才想来这样的说辞,即便她真的没有,也总要验过了才行。
皇后也觉得苦恼,此事事关太子,自不是小事,其中牵扯,不小心便会涉及政事朝堂。
未等皇上皇后说话,门外便传来宫女太监的作揖声,“太子殿下吉祥。”
靖国临江太子,姬无伤。
姬无伤手持一副面具缓缓走进殿中,立于杜嬷嬷身旁而后停步,将面具扔到杜嬷嬷面前,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皇上皇后不解,皇上问道,“临江,这面具是?”
“给父皇,母后请安。”姬无伤温润如玉般讲话,“儿臣想请杜嬷嬷瞧瞧这面具。”
杜嬷嬷瞧见那面具就傻了,而后侥幸般拿起来给皇上皇后看,“陛下,娘娘,这便是昨日那狂徒所配面具,殿下可是抓着他了?”
姬无伤冷静道,“父皇,母后,昨日我去郊东福安寺,佩戴的便是这幅面具。”
杜嬷嬷万分惊讶,不敢再说话,皇后问道,“你去福安寺作甚?为何还要戴个面具?”
姬无伤瞥了一眼杜嬷嬷,“上月大理寺卿沈试新发现一位徵国奸细,为揪出其身后之人,沈大人与我设局,沈大人对外声称面部被伤,我伪做沈大人引他们现身,是故遮面。”
皇上神态自若,十分泰然,并不意外朝廷之中会有敌国奸细,不过是上位者的手段。
“那幕后之人可知道是谁?”皇上平静地问,随之拿起案几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姬无伤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递给皇上,而后道,“其中细节儿臣已写下,幕后之人正是兵部侍郎崔秀之。”
皇上打开奏折,大体浏览了一番,吩咐姬无伤去处理后面的事宜。将奏折有力地扔在俺几上,转向盯着杜嬷嬷。
杜嬷嬷感受到皇上的目光,不由得紧张,自己本想向皇家展示自己的忠心尽力,却未料想自己口中的狂徒便是太子殿下,即便她所言非虚,那是非黑白也是太子一句话的事。
皇上质问杜嬷嬷,“杜嬷嬷口中狂徒便是太子,你不如亲自问问太子,可曾对许家女有过逾矩。”
杜嬷嬷彻底慌了,不停的磕头,“奴婢不敢,太子殿下高风亮节,怎会逾矩,是奴婢瞎了眼,误会了许家女公子。”此番慌张,杜嬷嬷止不住地结巴。
姬无伤侧头微微含着笑,却笑得可怕,“嬷嬷方才还义正言辞,说是孤与人苟合。”
杜嬷嬷转过来,向姬无伤磕头,“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是奴婢口不择言冤枉了太子和太子妃,求太子殿下恕罪。”
姬无伤收起笑容,说到杜嬷嬷毕竟是宫中人,却搬弄是非,有伤许家女公子的名誉和清白,但最终又将处决权让给了皇后。
皇后当着姬无伤的面,吩咐杜嬷嬷去许家道歉,日后夺去宫中职务也不必再去许家行教,并要求赶出宫外。
杜嬷嬷退下后,姬无伤陪说了几句家常,听着皇后念叨了几句,“母后,我此前听闻许家女公子在杜嬷嬷手中吃了不少苦头,有此前鉴,日后不必再派人去了吧。”
杜嬷嬷在皇后面前一向温厚,皇后也向来信任,未曾去监督过什么,此番当真是自责,“唉,此前我觉她自小失了双亲,唯恐她缺了照顾无人教养,便吩咐杜嬷嬷去教养一二,也好让她适应宫中的习惯,却不知到杜嬷嬷这般大胆,让那小女娘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当真是我的错。”
姬无伤安慰了皇后,皇上也安慰皇后,皇后本就觉得婚期不过三月,不必再派人过去,这下当真是不敢再派人了,于是吩咐人送了几箱珍宝安抚她。
良久,皇后又将话题扯到公主姬承欢的身上,“你常年在外征战,鲜少回靖安,你妹妹日日念叨着你,得空了多来宫里陪陪她。”
姬无伤应下。而后以公务为由离了华清宫,皇后反复不安,觉得亏欠了许君意,想亲自去许府看看,皇上将皇后拦下,认为不如让姬无伤自己去说的好,日后许君意嫁给姬无伤,皇后也有的是机会与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