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卿尘定了心思这就像走,前脚刚迈出门去思想又动摇了。
或许柳十七并不希望这个看见他,安卿尘想。
过去的他总是自说自话,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总觉得只要自己做好了,将结果摆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明白,一切就都会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可是,他总是错过。
从他的母亲开始,想做的事情没做完母亲就不在了。
现在对柳十七也是如此。
她或许需要那个结果,可是安卿尘想,他也应该尊重她,给她时间等她想清楚。
脚步停在御书房的门口,外头是一片广阔的殿前广场。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看着空无一人的空地。
这时下面传来对话的声音。
安卿尘的视线越过汉白玉的栏杆朝下头看过去,是两个下值的小太监在说话。
“哥哥,你究竟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吧。”一个小太监说着就要伸手去扒拉另一个人的衣裳。
“我没事。”那人道,“都跟你说过了不要没事往这里跑,这里是御书房,等闲人是不可以进来的,回头让师父抓到你又要挨板子了。”
先前那个小太监笑道:“我是担心哥哥你呀,听说你受伤了也不知道伤在哪里,今日我休息特意跑来看一眼,不然我都睡不着觉。”
另一个小太监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撩起袖子露出被烫伤的胳膊,道:“就是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而已,师父已经让太医帮我上过药了,无碍了。”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聊了许多,临分别时,受伤的小太监说:“以后别自作主张跑过来找我,我需要的话会去看你。”
另一个小太监说好,二人便分道扬镳。
这是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插曲,可是安卿尘却从这个小插曲里头看到了自己。
他也同那个小太监一样,因为担心而自说自话,莫不说会不会给旁人添麻烦,或许对自己也会生出许多事端。
安卿尘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仍旧无奈。
无奈又无力的感觉,鞭长莫及,连知道她生病了都没办法亲自守在身边照顾她……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安卿尘还是决定不去了。
他不想给柳十七添麻烦。
这般纠结的心思,远在浙西的柳十七是不知道的。
按照柳十七的意思,崔承衍并没有将她怀孕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只是每日精心地照顾她。
无论柳十七想吃什么,崔承衍都会不远千里跑去县城里给她买回来。
直到她的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村人都知道了,大家替他们高兴。
好多人都送来了吃的东西,鸡鸭鱼肉、水果蔬菜自不必提,还有些是从山上挖来的小人参,自己舍不得吃的也都给柳十七送过来。
“十七娘,若是没有你我这条老命早就去见阎王爷了,这人参咱们没造化吃,都给你。”
“十七娘好生养身体,小娃娃的衣裳鞋袜都包在婶子身上。”
“十七娘子,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宽松得很,留着月份大了可以穿。”
……
大家都很热情,像期盼着自家的孩子一样,期盼着柳十七这个孩子的降生。
她们也都已经知道了,十七娘和崔公子不是夫妻,她们就是兄妹,十七娘的夫君在外头打仗常年没法回家,十七娘就来投奔了哥哥。
这是崔承衍想出来的说法,合情合理,也让柳十七少了许多麻烦。
二人这样的生活很是平静温暖,直到几个月后柳十七生产。
那天晚上崔承衍一直守在房门外,屋子里有好几位有经验的产婆,按理说他应该放心才是,可是他并没有放下心来。
“该死的安卿尘,你给我等着。”崔承衍气急败坏,听着屋子里柳十七痛苦的叫喊声恨不能即刻就杀到京城去将安卿尘痛扁一顿。
“你不是派人来保护她的吗,怎么连她怀孕都不知道呢。”
其实安卿尘为了让柳十七相信自己的诚意,在那次得到消息之后便将暗卫都撤走了。
现在的大夏是十分安全的,京城是,浙西也是。
没有人会想要柳十七的命,她也早已不是大庸朝的平阳公主,她是柳十七,女医柳十七。
可是偏巧,最重要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崔承衍在屋子外头焦灼地等待着,陪着他的还有许多村人。
很多已经做了父亲、舅舅的人不断地安慰他:“放心吧,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经历过了你就晓得了。”
话虽没错,可是谁的家人谁心疼。
一个人能疼的叫出那样的声音,必定是难熬的。
崔承衍默默祈祷,直到一声嘹亮的婴孩儿哭声从屋子传出来,稳婆跑出来恭喜:“是个哥儿,母子平安。”
崔承衍的心落地了。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里的安卿尘也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柳十七遇到了危险,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那是一个噩梦,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午夜惊醒后,安卿尘就再也睡不着了。
这些日子,对柳十七的思念越来越无法控制,而且时时事事都会想起她。
她已经走了大半年了,安卿尘想。
如今的大夏已经稳定下来,事情的真相全国尽人皆知,柳十七应当也知道了吧。
安卿尘看了一眼窗外墨色的天空,倏然下床穿衣。
他不想再等了,他决定去找柳十七,即刻出发。
夜色下,一匹骏马驰骋在京城的街道上,煜北王殿下离京了。
追风的速度是一般的马不能比的,他跑了不到两个月便走完了寻常马儿三四个月要走的路程。
按照记忆,安卿尘顺利地找到了崔承衍和柳十七住的地方。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安卿尘想,难怪她心心念念地想回家。
他正看得出神,却不知身后已经围了好多人。
村人警惕,对于陌生人十分敏感。
大家看到一陌生男子骑着马就闯了进来都有些诧异,再看那人,生的倒是十分的好,样貌出色气质的也是绝佳,还有他那一身锦缎,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大婶。”安卿尘终于注意到了一直盯着自己的村人,问:“请问崔承衍的家是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