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夜,更深露重,一道强劲的马蹄声响彻京城的街道上。
安卿尘从柳十七的宅子里奔出翻身上马,他要去找她,他知道她去了哪里。
骏马飞奔在街道上,落下一串哒哒的马蹄声。
双喜双福和古竹也追了出去。
“王爷的追风跑得也太快了吧。”双福很吃力地追赶着,“今晚尤其快。”
“是王爷的心乱了。”双喜扬鞭催马,“王爷不对头,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咱们得赶紧追上他。”
“可是我们跑不过他啊。”双福急得不行,无论怎么拼命他们的马都不可能跑得过追风。
“我试试。”
古竹在一旁终于开口,只见他扬鞭挥了出去,落下一道长长的鞭声,马儿瞬间似加足了马力冲了出去。
古竹的功夫本就不低,再加上安卿尘已经连续多日没有进食了,此刻自然不是古竹的对手。
当古竹将他扑倒在地的时候,他甚至都发不出声音。
嗓子已经哑了,身上也没了力气,整个人仿佛就剩下一具躯壳了。
他们滚到一簇草丛里,安卿尘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王爷。”古竹劝道:“公主只是暂时走开,她还会再回来的。”
安卿尘不语也不动,不知听没听进去。
“公主自小就十分有主见,如今虽然身份变了,可是性子却依旧倔强。”古竹耐心地帮他分析,“她想出去走走,想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地方,我们应该尊重她。她如今的记忆是从那里开始的,我们的爷爷还有过去美好的一切,公主说她想去那里休息休息,京城让她觉得很累。”
这是安卿尘从未听过的话,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
古竹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继续说:“公主虽然没有告诉过我她想要离开,可是临走之前,就是前日傍晚她找我深谈过一次。”
安卿尘扑过来抓住古竹的胳膊问:“她都说过什么。”
“公主说她的身份没法改变,可是在她心里并不想报仇。她觉得如果先帝还在的话,看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也不会想要为了皇位大肆屠杀,让他们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她毕竟是前朝的公主,同王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她的身份没法改变,尤其在这京城里,好似处处都在提醒她,她叫李乐,是永昌帝的帝姬,是大庸的公主。”
古竹一边回忆一边按照自己的理解复述柳十七的话,虽然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原话,可是古竹觉得他理解得应当没有错。
“公主还说,她想念爷爷了,想要回去休息一下,只有那里才能让她放松,才能让她想清楚。”
古竹的话说完了,安卿尘低着头默默想着,他大概是接受了吧。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安卿尘自己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和等待他心急如焚的双喜双福兄弟俩,还有一直苦口婆心劝导他的古竹,道:
“回府吧,我会在这里等她回来。”
众人长舒一口气,这个坎算是迈过去了吧。
安卿尘只在府中休整了半日,整个人就恢复如初了。
换上了朝服,将整理好的证词卷宗都拿在手上,他再一次入宫了。
这几日他魂不守舍,没想到辰儿也病了。
一是因为太累导致,二来则是看不见他小孩子心里不踏实,反而加重了病情。
“皇叔,你终于来了。”辰儿头上敷着冷帕子小小的一个人躺在床上,见了安卿尘脸上露出笑容。
安卿尘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还有些发热,问:“怎么生病了,可是夜里着凉了?”
辰儿摇头:“我就是太想念皇叔了,听说皇叔也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小孩子实在太懂事了,安卿尘说:“皇叔没事,只是皇叔喜欢的人走了,所以皇叔很难过。”
辰儿有些惊讶,安卿尘竟然会告诉他这些私密之事。
小孩子就是这样,猛然间听到了大人的心事,那一刻就觉得自己也是个大人了,最起码被当成大人对待了,立马就会一本正经起来。
“那皇叔打算去找她吗?”他问。
“不会。”安卿尘说,“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皇叔不打算去打扰她,等她想明白了,她会回来的。”
辰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是我未来的皇婶婶吗?”
安卿尘没有想到小孩子竟敏感至此,失笑道:“皇叔会努力让她成为你未来的皇婶婶。”
辰儿笑道:“那皇叔便要好好对她,可不能像我的父皇对待我母后那般,将她冷落在后宫里头,什么样的感情都会冷掉了。”
安卿尘点点头,将他放回到床上,嘱咐:“你在这里乖乖休息,皇叔去替你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辰儿先是愣了一下,即刻明白过来,道:“那,皇叔小心,我身边的李公公这会儿无事,就让他跟着皇叔去吧。”
这意思很明白,李公公是太子殿下的人,能跟在安卿尘身边,说明受命于太子,无疑这是多了一道保障。
安卿尘要去拿着证据将王乾坤抓起来,让他所行之事公之于众。
人证物证俱在,王乾坤被带走的时候丝毫没有惊讶,或许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面对自己曾经千方百计算计的人,对方仍旧高居其位,王乾坤冷笑了一下,问:
“太子呢?”
“辰儿病了。”安卿尘道,“在你手里的孩子能有不生病的吗?”
“安卿尘,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王乾坤怒道,“我是做过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那也是立场问题,是你们安家人无能,可是作为太子的老师,我却从未做过对太子不好之事,我教他功课尽心尽力,对他的要求也是拿着帝王的标尺。”
“可是他还只是个孩子。”
“帝王家哪里有孩子。”王乾坤道,“安卿尘你还是没有想明白,不是年龄问题,谁叫他生于此处受命于先帝,他是大庸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就必须要吃得旁人吃不下的苦,百姓人家的孩子考科举还要三更起床读书,缺衣少食,太子什么都不缺,不过早起晚睡了一些,怕什么,你们这么教导孩子,他将来何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