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卿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睡,谁也不理,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像一尊塑像。
然而他现在的状态好像还不如一尊塑像。
屋子里很平静,可急坏了外头的人。
林伯实在受不住了,拿着一根棍子就要硬闯:“我今日就算是被王爷责罚也不能再等了。”
多亏了双喜双福兄弟俩将他拦住。
双福不敢说话,瞪着一双眼看着林伯。
林伯骂道:“小兔崽子你如此瞪着我做甚。”
双喜忙劝他:“林伯莫要冲动。”
“如何能不冲动,王爷已经不吃不喝三日了,再这样下去和自缢有什么分别。”林伯带着哭腔,“他要打要罚老奴都认了,老奴就是不能看着他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
双喜何尝不觉得难过呢,哽咽道:“您还是应该相信王爷,再给他几日,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出来的。”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会想明白呢。
三个人在房间外头拉拉扯扯,林伯执意要闯进去,双喜双福拼命拉着他,让他再等等。
如此纠缠了一会儿,三人同时听到了屋子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纠缠瞬间停止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林伯再等不得了,挣脱开双喜双福的手,一边往里闯一边骂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老奴饶不了你们。”
当然双喜双福自然知道林伯只是放狠话,从小到大最疼他们的就是林伯了。
三个人一起撬开门,门扇被挤开的一瞬间,三个人同时倒地。
屋子里昏暗清冷,三日无人进入竟落了一层薄薄的轻灰。
安卿尘蜷缩着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整个人抖动不止。
还是林伯最先反应过来,忙吩咐:“快,王爷发病了,双福去准备热水,双喜去找潇雨来,十七娘临走时留下的药都在她那里。”
兄弟二人帮忙将安卿尘扶到床上躺好,急匆匆分头去忙了。
林伯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哭得泣不成声:“我的爷啊,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您可是多明白、多干净的一个人啊。”
再看看眼前的安卿尘,一身衣裳穿了三日,落了灰尘不甚干净,脸也没洗头发也不梳,整个人精神颓丧,神情恍惚。
“王爷,您可还好。”
林伯轻声呼唤他,安卿尘的眼神空洞无神,落在林伯脸上:
“林伯。”
“哎,老奴在,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林伯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十七,她走了。”
这是安卿尘说的第一句话,痛彻心扉。
林伯哭得更厉害了,点头劝道:“是,老奴知道了,十七娘暂时离开,她还会再回来的,王爷,十七娘舍不得您,她一定会再回来的。”
安卿尘没有说话,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就那样愣愣地看着林伯,嘴巴干裂,涕泪横流。
林伯的心都要碎了,他看着安卿尘长大,从未见过他难过至此。
“王爷,我的王爷啊,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呀。”林伯抱着安卿尘,就好像回到了他小时候躺在林伯怀里。
那时候的孩子乖巧、听话、热情、阳光。
对什么都充满了真诚和善良。
可是现在的安卿尘,在经历过亲人的离世、至亲的背叛以至于爱人的离去,他终究是活成了另外的样子。
林伯心疼如刀绞,不住地劝他:“王爷啊,先解毒吧,您的寒毒都多久没有发作过了,这怎么突然就发作了呢,十七娘说以后应当都不会再发作了呀,一定是太难过伤到脾胃了,王爷啊,心神受不住人的魂魄便也守不住了呀,您得赶紧好起来呀……”
他在安卿尘的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只是为了多说些话给他听,让他安静下来心神稳下来人才能恢复清醒。
现在的安卿尘,看着睁开了眼,看着也跟他们说话,可是谁都知道他的心已经空了、死了。
“林伯。”安卿尘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林伯哭着说,“十七娘心里有王爷,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这才躲出去了,等她想通了就回来了,王爷,您要耐心等她。”
真的吗?
安卿尘疑问,整个人猛然惊醒,对,她走了,她去了哪里,一定有迹可查。
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安卿尘挣扎着起身,不顾寒毒发作和虚弱的身体踉跄着往门外奔去。
“王爷。”林伯在后头呼喊也得不到回应。
跑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同端着水盆进来的双福撞了个满怀,安卿尘的衣裳都湿了也不管不顾依旧跑出门去。
吓得双福愣了一下,也不知是该先到谁还是先出去追王爷,或者还是应该先把倒在地上的林伯扶起来……
安卿尘一口气跑到了柳十七的宅子里,不顾古竹的阻拦冲进了她的寝屋。
这里他很熟悉,之前几乎每一晚他都坐在上头跟她聊天。
现在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她的医书都不见了,她真的走了,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安卿尘一寸一寸抚摸过这里的一切,还残存着柳十七的味道,那是多种草药混合而成的味道,香得清冽,很是特别。
她的床铺叠得很整齐,衣裳都还在,并没有带许多衣裳走。
安卿尘坐在她床榻边,回想起她睡在这里,自己就坐在她的屋顶上,那时候觉得很美好。
他摩挲着她柔软的床铺,她的枕头……
那下头还有一沓纸,安卿尘拿出来,竟然是信。
这是谁给她写的信。
信纸都是打开的,安卿尘看到了崔承衍三个字,忍不住看起来。
信里说的内容不是柳十七的家乡吗,那是浙西啊,原来崔承衍去了那里。
他说他在那里很好,山水花草,还有那里的孩子……
等一下,安卿尘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是崔承衍的信,安卿尘一封一封读过来一遍,脑子里铮然作响,他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