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噤若寒蝉。
这下是真的害怕了。
多亏小太子不在,王公公想,这些人真是自找的,活该。
安卿尘不以为然,将长剑从那人的身体里拔出来,之后便有两名黑甲卫上来将尸体抬了下去,朝廷命官丧命朝堂。
闻所未闻,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王公公使了个眼色,跑上来几名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将大殿上的血渍擦洗了个干干净净。
片刻,恢复如初,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安卿尘的长剑上还有血水顺着剑锋滑落,小太监也不敢上前,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安卿尘一步一步朝着丹陛走去,路过每个人的身边,都能感受到那人的颤抖。
他回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正是方才发言的人之一,那人看到安卿尘看向自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卿尘不语,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好像在找什么。
那人一身官服跪伏在地上,只有背部高高拱起。
“别动。”安卿尘命令他。
那人已经快要吓死过去了。
别说他了,就连一旁的人也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安卿尘提起那滴血的长剑,放在那人的背上。
沉重、血腥气味、刺鼻、冰冷……
如何形容都离不开“恐惧”二字。
包括那人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
大家纷纷小心翼翼地别过脸去,不想看那残忍的画面,方才那一幕实在猝不及防,今儿晚饭恐怕是吃不下了,若是再来一个,恐怕明儿都起不来了。
但是动作还不能太明显,别显得自己太厌恶,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那个疯子比较好。
是啊,就是疯子。
这个词似乎有好多年都不曾提及了。
老臣们都知道,五六年前,安卿尘的父亲安平篡权夺位,从此大庸成了大夏。
新的帝王威仪、严肃,他是武将出身,杀伐果决,和永昌帝大不相同。
大庸的永昌帝就是太过良善了,他相信所有的人,为百姓殚精竭虑,可是结果呢……
当时的安平脾气非常不好,好似每日都在生气。
只有安卿尘敢跟他争执,并且不分场合。
大家都还记得,有一年除夕,那一日下了一场大雪,宫里头一片洁白,再配上过年喜庆的气氛,红里有白,白里有红,相得益彰。
本是一个开心的日子,那日还有宫宴。
可是不知为何,一整个下午安卿尘都在安平的御书房里,没有人敢进去,连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被赶了出来。
御前的人跪了一地,大雪纷飞,膝盖都跪得肿了起来。
大家都能听见御书房内传来的父子两个争吵的声音,还间歇夹杂着瓷器、摆设被砸碎在地的声音。
安平的吼声和安卿尘倔强的声音。
具体说了什么,大家听不太清楚,只偶尔听到一两句:
“什么事实,没有事实。”
“为什么不说实话,对得起……”
那一日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晚宴安卿尘都没有参加。
后来大家就听说安卿尘那一日杀了一百个士兵,都是跟随着安平篡位的头等功臣。
那可是有从龙之功的人,他小小年纪在除夕夜,万家灯火之时,说杀就杀。
“疯了,他疯了。”这是安平的话。
鬼面王的称呼就是从那个时候来的。
时隔多年,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然而,安卿尘没有杀了那人。
他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后背将他长剑上的血水擦干净。
如此而已。
长剑在那人的脊背上来回摸索,丝绸的衣料即便只是被长剑摩擦的也已经破碎不堪。
他的剑削铁如泥,什么样的衣料经得住这样的搓磨。
再看那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十分配合,再仔细一看早就已经晕死过去。
安卿尘用脚尖碰了碰那人的手臂,只一下,整个人歪倒在一旁,仍旧是匍伏蜷缩的状态。
“还有人,有话要说吗?”
安卿尘检查了一下擦得锃亮的长剑,满意地点了点头。
长剑入鞘,发出刺耳的声音,吓得所有人抖三抖。
刀枪剑戟,随处可见,但是今日却觉得这声音、这动静简直来自阴曹地府。
皂靴踏上丹陛,发出孤独而清冷的闷响。
安卿尘站在高台之上,冷声道:
“大庸,永昌帝的幺女,十七公主李乐如今就在煜北王府,就是诸位认识的柳十七。”
大家惶惶地听着。
“平阳公主如今还活着,而且从医是我王府的医官,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叫古竹的公主护卫,这些事都属实无误。
当年她九死一生被救后离开了京城,一位姓柳的太医救了她,永昌帝为她留下了买命的钱,这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爱护,是舐犊之情。
这些年,柳十七活得很不容易,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沦为崔廉府上的奴婢,被人欺还险些丧命。若不是遇见了本王,她恐怕早就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他在交代和柳十七相识的过程。
“她曾是我安卿尘幼时的朋友,帮过我很多次。”安卿尘顿了一下,“如今我有能力照顾朋友,若是换成诸位,你们会不会相助呢?”
众人不敢言语,心里却默默盘算,那自然是要相助的,可是她身份不同啊,那是前朝公主啊,怎么能说帮就帮呢……
但想归想,没人敢说出口。
见众人沉默,安卿尘又道:
“既然大家都认为该帮,我便帮她到底。况且,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医术高超,救治过无数人,在京城颇有名望,这一点有目共睹。
柳十七她从未做过任何与朝政有关的事,你们何至于此?”
众人仍旧不语。
“今日,我就将话讲清楚。平阳公主是我安卿尘要守护的人,是你们谁都动不得的人。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我知道有谁跟她过不去,那就是跟我安卿尘过不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气氛冷肃,安卿尘拔高声调又问一遍:
“诸位可有意见?”
众人连忙摇头。
“那诸位可能做到?”
众人又连忙点头。
这事就此算是揭过了,唯有一人气得牙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