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薨逝了

柳十七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她依旧十分敬业认真地给大家看病，关注着每一个病患的身体和病灶，认真听她们的感受记下她们每一次微小的变化。

人还是那个人，看病的时候依旧认真自己，可是大家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十七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一位大娘问柳十七。

“没有啊，怎么了。”柳十七笑道。

“咱们都觉得十七娘你同从前不一样了，整个人很沉默也不爱笑了，甚至连咱们讲笑话你都没反应。”

“是啊，十七娘，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同大家说，我们都会帮你的。”

……

大家出于好意七嘴八舌地关切，柳十七很感动却不知如何说。

这种事只有自己想通，否则神仙来了也帮不了你。

可是她偏卡在那里，怎么都想不通。

既然现在想不通，那就先不想，柳十七自己琢磨着，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事情会解决了。

想到这里猛然回想起来，曾经的平阳公主可不是这般性格。

那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脾气。

凡事必得弄清楚个丁是丁卯是卯，不会含糊也不会不了了之。

或许那时候太过年少吧，柳十七想，现在的自己已经长大了，都快十七岁了。

不知阿爹阿娘若是看到现在成熟、稳重的柳十七会不会觉得高兴呢。

阿爹阿娘一定是希望小十七一辈子都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吧。

*

宫中。

暮色沉沉，宫灯次第亮起。

每日的此时就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点灯仪式，用火光唤醒整个沉睡如野兽的宫城。

安卿尘的脚步一步一步深入宫中，一身玄衣逐渐熔于这夜色之中。

今日是安伯川下诏让他入宫。

自从他受伤便以各种理由躲避所有人，纵然杜聪能帮他抵挡一时却终究还是被有心人知晓一二。

脚步沉重，越是距离权力中心逼近越是让他觉得心跳加快，烦躁不安。

从前这里是他每日都要走上几百遍的路，那时候皇兄皇嫂对他还如亲弟弟一般，他还不知道她们背后使的那些手段，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

现在的皇宫让安卿尘觉得恶心。

安伯川躺在卧榻之上，精神看上去还好。

安卿尘觐见，规规矩矩地行礼磕头。

安伯川让他到身边去，就像往常一样，他喜欢近距离同这个弟弟说说话。

安卿尘从命。

“少禹看着轻减了不少。”安伯川开口，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虽然声音听上去还算平稳，可是安卿尘仍旧从那几个字后头听出了他作为兄长的担心和作为帝王的疑心。

他们兄弟的感情怕是再回不到过去了，安卿尘想。

眼角有些湿润，他忙借着端茶盏的空将泪水逼了回去。

“听说你受伤了。”安伯川问。

安卿尘没有回答，道：“兄长的红丸可还在服用？”

安伯川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王公公。

这是帝王的秘密，等闲不会有人知道。

“兄长不必看王公公，是我逼他说的。”安卿尘的声音平稳而沉重，“兄长可知那是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她们还都只是豆蔻少女，一个个被人掏空了身体丢在乱葬岗。”

安伯川双目圆睁，显然很是震惊。

这并不意外，安卿尘想过，他的兄长即便贪恋权势恐怕还没到这丧心病狂的地步。

“兄长果真不知吗？”安卿尘又问了一遍，“京城里已经没有人敢在太阳落山后在街上走动了，尤其是女子。甚至，家中有少女者四处求医问药，兄长可知他们所求何事？”

安伯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安卿尘。

“他们求大夫给家中的女孩子开药，即便是日后不能生育也要求寒凉极致的药物将女子的癸水逼回去。”

安卿尘眼中的泪水再难自抑，“兄长，那红丸用的是什么您知道吗？”

安伯川终于开口了：“他们告诉朕是雉鸡的血，难道……”

“是少女的经血。”

安卿尘还一出口，安伯川当即就吐了。

老泪纵横后悔不迭，安伯川用力捶打着龙床，骂道：“他们不是这样告诉朕的，弄错了，一定是少禹你弄错了……”

话虽如此，可是安伯川此刻心里太明白了，只有安卿尘的话才是真话。

“父皇留给朕的江山，朕亲手给毁掉了。”

面前，一滩深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少禹。”安伯川缓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道：“这些年是兄长对不起你，如今兄长把一切都还给你。朕时日不多了，少禹，朕与你留一份密旨，藏在这间屋子里，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取走。朕不求别的只求你，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保住大夏，保住辰儿。”

安卿尘不语，默默看着安伯川。

“在那之前，朕还有最后一道旨意要颁。”他唤来传旨官，强撑着坐起来，“皇后唐氏无德无能，霍乱朝政罪不容诛，赐白绫一条自缢于宫中，罪不涉及家人，即刻执行。”

安卿尘闭了闭眼，只说了一句：“多谢皇兄。”

唐玉容做了他好多年的阿姐，又当了他好多年的阿嫂，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王乾坤害死了一条又一条生命。

罪有应得吧这叫。

安卿尘起身，按照安伯川的吩咐，带着王公公亲自去后宫赐死皇后。

他也想最后再问一句：“阿嫂，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只为保住后位，保住本就该属于辰儿的帝位，和唐氏满门的荣耀和辉煌，真的值得吗？那么多无辜又鲜活的生命一个一个消失，她看在眼里，真的不会觉得害怕吗？”

凤仪宫中很是安静。

甚至连宫灯都熄灭了。

安卿尘和王公公深夜宣纸，看着二人脸上肃容的表情，宫人们大致知道了并非好事，赶紧掌灯要去请皇后娘娘出来。

“不必了。”安卿尘看了一眼王公公，“王公公，我没亲自去拜见皇后娘娘吧。”

二人进殿，灰暗一片。

远远地，寝殿内烛灯亮起，二人走近，安卿尘才发现唐玉容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体都已经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