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七的药果真起到了一些作用。
安伯川服药之后觉得身体健朗了，不似从前只有空壳内的精气神身体依旧虚弱。
现在的感觉是整个人精气神和身体、四肢都变得有力了。
他终于肯见人了，第一个见的便是安卿尘。
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即便身体好的时候也依然想睡觉，那种魂不守舍的感觉真的是不好。
“少禹近日可好。”
气如虹中、面色红润，安卿尘心道，这是当真要好起来了。
“臣弟一向安好，只是听闻皇兄一直昏睡不愿见人，甚是担心，来了几次都没能见到，回去便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了。”
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是家人的关心，安伯川觉得颇受用，摆着手道：
“不值一提，朕一时糊涂起了贪念，荒废了朝政是朕的不是。”
他反思自己却点到即止。
那些阴私卑劣的手段是断不能拿出来示人的。
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安卿尘并未细究。
时至正午，王公公依例过来询问：“陛下午膳可要进些粥？”
往日，安伯川只要是醒着一般午膳都只是进一些清淡菜粥伴一些爽口凉菜。
本以为近日同往常无异，谁知帝王道：
“近日难得少禹入宫，朕颇有些胃口，让御膳房做些菜送过来。”
王公公又惊又喜，要知道陛下已经许久没有胃口吃饭了，眼看着肥胖的身躯日渐消瘦，王公公着急也无法。
“好，老奴这就是去传膳，就让御膳房做几道陛下平日爱吃的菜。”
王公公正准备下去，又听安伯川吩咐：
“别忘了那道少禹最爱吃的西湖醋鱼。”
这是安卿尘从小就爱吃的菜，曾经也是他们母亲的拿手菜。
自从先皇后去世安卿尘便再没有吃过这道菜了。
王公公激动地连连应是，退了下去。
“这西湖醋鱼是母后的家乡菜。”安伯川缓缓站起身来，“她从小离家入京，却一直怀念家乡的菜肴美味。
那时候你还小，朕倒是常能品尝到母后的手艺。”
那时候，先皇后的身体健朗，时常亲自下厨为安平和孩子们做一些自己家乡的菜肴。
“那菜肴就像母亲人一样，温婉、恬静，不争不抢却任谁也盖不过她的风头去。”
“皇兄比臣弟幸福，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菜肴。”安卿尘默默低下头。
他出生的时候先皇后的身体已经染病多年。
“无碍。”安伯川拍着安卿尘的手安慰，“你皇嫂后来不也给你做了许多母亲家乡的菜肴，她做出来的味道同母亲做的几乎无二。”
这些安卿尘都记得。
但，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安伯川还不知道他的弟弟已经洞悉了一切，并且给他换了药，兄弟情仍旧是他的主打牌。
那一顿饭安卿尘吃得食不知味，看着安伯川他更是难以下咽。
安伯川的胃口的确好了许多，只是身体长期亏空，仍旧体虚，看着一桌子菜垂涎欲滴，可是吃了两三口便觉索然无味，搁下筷箸便再未动过。
没关系，一边伺候的王公公安慰自己，总算是有些胃口了，这是好事，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安卿尘那一日出宫后便去找了柳十七，他想问问她那些药究竟能起到几成的作用，还能维系多久这种表面的和谐。
可是柳十七不在府中。
那必定是去了医馆。
柳十七每日不是在家中、在王府就是在医馆。
尤其这几日，天气渐寒，生病的人越发多了，医馆里忙得很。
老人们的旧疾，顽童的鼾症，还有女子们需要调理的虚体……
这些让柳十七得心应手。
基本女病人都是她亲自接待，对方也好放下戒心敞开心扉。
这日来了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奶奶。
说是老奶奶其实不妥，柳十七在询问过她的年纪后才觉诧异。
明明才刚满五十的人，看上去却有七老八十的老态。
询问过后方知，老人是庄稼人，年轻的时候家中遭难，一家老小靠着她一个人养活。
“在娘家的时候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阿爹阿娘也未曾让我出过重力干过重活。”老人家说话很慢，牙齿也不怎么好了。
“出嫁之后日子便天翻地覆了，实在后悔也晚了。”
老人家老泪纵横，“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所以十七娘啊，你可要擦亮眼睛选夫婿啊，莫毁掉自己的人生啊。”
这话说得真诚，柳十七一边安慰老人家一边答应着。
老人说自己腹部疼痛，摸着好似有块石头一般，柳十七便将老人请到诊室里，帮老人家解开衣衫细细查看。
“十七娘。”老人看着她。
“大娘，这里头没什么东西，我摸得出来，你不怕……”
柳十七安慰她，谁知老人却瞬间转了话题，问：
“你可是前朝的平阳公主？”
柳十七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秘密虽然有许多传言，却从未有人问到她本人。
不知该如何回答，柳十七保持着警惕和沉默。
“你呀，也不必害怕，我并恶意。”老人家道，“就是同为女子觉得你长得很像我那过世的孙女，虽然如此说僭越了，可是老太婆还是想提醒娘子一句，千万不要遇人不淑啊。”
柳十七依旧沉默。
“我知娘子此刻一定很警惕我，可是你真正应该警惕的人不是我，而是煜北王。”
柳十七这下完全愣住了，手里的事也顿住了。
“煜北王其实早就知晓娘子的身份了，而且是他有意接近娘子的，至于为什么，还请娘子亲自去问问他吧。”
“你……”柳十七听到了自己沙哑颤抖的声音，“为何要同我说这些。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一个农妇若不是被人收买、指使是如何知晓这种距离她生活十万八千里的事情呢。
老人家笑着摇了摇头：“娘子不必怀疑我的身份，我家住陈家庄，就在距离京城不远的村子里，娘子尽管可以去打听。
话说到这里老太婆也不瞒着娘子，是有人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将这些实情告知娘子。
那人怕也是为娘子考虑吧，担心娘子信错了人走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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