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不得已

那一夜，安伯川折腾了一整夜，安卿尘蹲守了一整夜。

这是他们兄弟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观察对方。

安伯川果然一夜都没有消停，进了三次红丸，宠幸了十多女子，直到他整个人面色发青、气息不稳方才安歇。

这样，又将是一整日不临朝、不理政，昏睡不止了。

东方既白，天边泛起亮光。

安卿尘从宫里出来，直到回到煜北王府他才恍惚有了知觉。

一整晚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兄长变成了食人的魔鬼，他比妓院中的那些男子还不如，如饥似渴的模样令人唾弃。

安卿尘将自己泡在沐桶里，整个人沉入水下，耳边没有了任何声音，他的世界寂静地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种被水包裹得令人安心的感觉让他重新恢复了理智。

想起曾经的许多事情，安卿尘觉得无力又无奈。

从小父亲安平就教导他们做人要光明磊落，做事要遵循礼法，切不可胡作非为，绝不能草菅人命。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安卿尘口中念念有词。

这句话还是皇兄安伯川教他的。

他说：“要将别人的父母亲人当成是自己的父母亲人，要将别人的幼子孩童当成是自己的幼子孩童，人要有同理心要有善念，不可因为那不是自己的亲人就可以任意妄为。”

从此，安卿尘就记下了这句话。

曾经的安卿尘以安伯川为榜样。

在他眼里，自己的长兄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他总是弟弟们的楷模和表率，能够成为父亲的助力，成为母亲和妹妹们的依靠。

小小的安卿尘总在想，为什么长兄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呢。

夜晚，他沉沉入睡，长兄秉烛夜读，孜孜不倦地苦学功课。

梦中，他饿了寻点心，看到长兄仍旧在伏案写着什么。

他的案桌上堆满了书籍和卷宗，安卿尘总问：“这些书阿兄都看过了吗？”

得到的答复总是肯定的。

安伯川十四的时候几乎博览群书，勤奋知礼。

清晨，安卿尘才刚刚醒来，安伯川已经满身是汗地练完了功夫回来了。

他总是会笑眯眯地先来看他的四弟，给他最好吃的早膳，然后将他从被窝里抱出来亲自为他穿衣帮他洗漱。

那时候母亲总说安伯川，这样会把小四惯坏的，赶明儿长大了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安伯川总是笑呵呵道：“那我就养他一辈子，让他锦衣玉食、随心所欲。”

安卿尘虽小却也懂得长兄对他的疼爱和关心。

渐渐长大的安卿尘将安伯川当成是自己的偶像，有意无意地模仿他。

他读书也很用功，人虽小却聪明机灵，领略得很快，往往其他兄弟都还没有看明白的文章，安卿尘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夫子的连连夸赞和武师父的频频表扬让安平甚是惊喜。

后来，小小的安卿尘也长大了。

安伯川更是成为了父亲安平最得力的助手。

而且安平还为安伯川定下了一门绝佳的婚事。

唐玉容是他们兄弟最熟悉最亲近的阿姐，从小一起长大，在安卿尘心里早就已经把唐玉容当成了一家人。

安伯川和唐玉容的定亲让两家更加紧密，也让安伯川的脸上整日挂着笑容。

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妻子，也很喜欢这门亲事。

那时候的两人形影不离，走到哪里都要一起。

有时候他们会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出去游玩，照顾他们就像父母一样细致、周到。

有时候却会是两个人单独出府。

安卿尘都知道。

他曾经想偷偷跟着去，都被安伯川拦住了。

只有一次，安伯川都没有想到安卿尘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藏在马车里一整夜，直到出了京城，在近郊的花海里停下他们才发现了这个藏在箱笼里已经被马车晃睡着的小可爱。

那一日，安伯川和唐玉容带着安卿尘看了美丽花海。

他们还带着这个弟弟一起下田去种地、插秧，还去了农户家里，那是一家他们长期资助的贫困人家。

家里人的衣裳、吃食都是他们送过去的，那一家只有一个老奶奶卧病在床，还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孙子。

安伯川给了银子让他们祖孙得以活下去，还让小孙子去念书。

那个孩子同安卿尘差不多的年纪，却显然比他懂事、成熟。

安卿尘记得长兄和长嫂对他们有多好。

那个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几乎都认识他们二人，得到过他们的帮助和善款。

那时候安卿尘就立下志愿，长大以后也要像自己的兄长一样做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现在……

安卿尘将自己从已经变得凉下来的沐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兄长因为权力对自己下毒。

因为自己的贪婪和欲望，长兄和长嫂分崩离析再回不到如胶似漆的时候了。

他们之间早就有了隔阂和屏障，是那种天堑一般无法逾越的鸿沟。

如今，长嫂的心里已经完全没了皇兄和廉耻，她已经再回不了头了。

上一次安伯川向安卿尘忏悔，他还曾感动于他的真诚，觉得一切还可以回到过去。

可是，昨夜，他亲眼目睹了已经变成畜生一般的兄长。

那样贪婪、暴怒无常，荒淫无度，简直不配为人。

安卿尘重新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帐顶发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如果他还停留在过去，只能让他和他在乎的人一个个悲惨地死去。

安卿尘翻了个身，躲避掉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

那日光让他不安。

他想阻止安伯川继续荒淫下去。

大夏不能就此没落，百姓再经不起深水火热的炼狱。

安卿尘想。

既然如此，皇兄已经不见他了，那他也只有曲线救国了。

安伯川如今病入膏肓、刚愎自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已经不配为人更何况是帝王。

安卿尘闭上了双眸，睫毛微颤，一个念头在他心里辗转跌宕。

他需要用非正常的手段和方法去逼迫皇兄停下来，哪怕牺牲掉他的生命，也要换来百姓的安居乐业。

那一瞬，安卿尘彻底想明白了。

“皇兄，对不起。”

他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