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纵然那滴落的血滴色深难辨，可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却是难掩的。
安卿尘驻足皱眉，目光落在那车子上久久，直到看不到车的影子这才就着即将暗黑的天色走出了宫门。
殿前广场的宫门一直都是大开着的，一般而言家中等待的仆从和马车都会站在此处候着。
只要抬头往里头看去，就能看到想要等待的人的身影。
双喜双福方才就瞧见了安卿尘的身影，虽然入宫很快就朝着宫门出来了，可是却站在殿前广场那里许久。
看脸色，好像十分不愉快。
“王爷。”
双喜迎着安卿尘走过去，给他披上披风。
临近冬日了，天黑以后气温骤降，王爷的身子不能受寒。
“属下瞧见王爷一早就出来了，怎么站在那广场许久，可是有什么事？”
双喜跟了安卿尘十多年，有些话旁人问不得的双喜可以。
“遇见了一桩怪事。”安卿尘道，“方才入宫的那辆马车你可瞧见了？”
双喜道：“是，从属下眼皮底下过去的。”
“可觉得有甚可疑？”安卿尘又问。
“那车上装的是人。”双喜说，“并且好像是女子。”
安卿尘一愣，这个他倒是未曾察觉。
“因为属下闻到了血腥味和脂粉的香气。”双喜又想了想，“或许不止，是属下多疑了。”
“不，不是你多疑，此事恐怕不简单。”
安卿尘的眼眸透过窗帘望向车外的远处，越过街道的繁华，京郊周边的群山峻岭被夜色笼住，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一吃人的怪兽。
这件事情一直徘徊在安卿尘的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直到车子在府门口停下，林伯上来迎安卿尘：
“王爷，十七娘来了。”
安卿尘的表情僵了一下。
柳十七正在紫竹院里找书籍。
这里的许多东西她并没有带走，尤其是刚搬进来的时候安卿尘给她买的医书。
夜晚寒凉，更深露重。
她就着灯火一本一本地翻看。
“何时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安卿尘迈进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我好等你。”
他周身浓烈的药味混杂着青草的香气飘入鼻息，纵然天气已经冷了下来，他周身仍旧有一股暖流，温暖了柳十七冰冷的手脚。
“前几日病了两天。”柳十七说，“少禹也不曾来看我。”
声音怯怯带着撒娇似的哀怨。
“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忙着潇雨的事一时没顾过来。”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以后不会了，再大的事也越不过你去。”
“少禹。”柳十七将脸埋在他的胸怀里，闷着声问，“潇雨的身世怎么从前没听你提及过。”
她想由此一步步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入过去的事情上，柳十七今日来就是想试探一下，安卿尘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对柳十七而言这很重要。
如果安卿尘不晓得她的身份，那么他先前做的说的一切都只是巧合，他对她的感情也是无须质疑的。
可是，如果他知道了呢，或者早就知道了呢。
那会不会他故意接近她，隐瞒她，为什么？因为想让她不要报仇，还是用虚假的感情欺骗她，让她安分守己，认命……
柳十七猜测了多日，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潇雨和古竹，可是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实在不想再等了，她便自己跑来一试究竟。
柳十七的心思在安卿尘眼里一览无余。
他更多的是心疼她。
因为他现在还没办法将一切告知她，那些所谓的真相，就算他说了她也未必会信。
他想用事实告诉她，安卿尘的心一直都在平阳公主身上，她可以信任他。
安卿尘眼睫微颤，努力压制住颤抖的声音，道：“都是些陈年旧事，当年救下潇雨也只是看她是忠良之后不忍心让她丧命，并没多想。
如今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如果能够替她父亲平反也是一桩好事。”
安卿尘稍稍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这样他能够更好地看着她。
“我说过，很多事情要有了结果才能知道事情本来的面貌，我会用事实证明给潇雨看的，但是在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迂回和手段。”
这话不知道柳十七听懂了多少。
安卿尘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将自己的面颊深埋在她的颈窝里，感受那温柔、温暖的气息。
柳十七听懂了，这种话他说了许多次，但是并不能看出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十七。”安卿尘问，“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时不时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这也是安卿尘想要试探柳十七的事。
她特意跑来试探他，难道是她想起来什么了，或者，古竹跟她说了……
对于安卿尘的想法，柳十七并不知道。
“大概是累着了吧。”柳十七还在想着自己想要清楚的事，机会错过了再来一遍就要引起他的怀疑了，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她的回答也让安卿尘无法判断，究竟是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
应该是没想起来吧，不然她怎么还会如此淡定地跑来找她。
安卿尘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柳十七知道真相后的结果。
会想要报仇，想要杀了他吧。
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或许都会认为是他蓄谋已久接近她、欺骗她吧。
又或者，她会觉得很绝望，曾经玩得好的小伙伴最后成了杀死她全家的罪魁祸首……
无论怎么想，都让安卿尘忐忑不已。
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换成是他也会如此。
既委屈又能理解的感觉，矛盾、拧巴。
那一日，双方的试探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医馆一下子忙碌起来，柳十七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了下来。
医馆门口连续几日排了长队，还都是女子来看病。
她们竟都是同一个要求，就是想让柳十七帮她们想想办法，能不能吃药让家中年轻的女眷不来月事。
这让柳十七又诧异又无奈。
她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呢。
“十七娘，咱们求求你了，这不是治病，这是救命啊。”
大家急得差点儿给她跪下了。
“这些日子一个接一个的女娃失踪，实在叫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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