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安平带着皇命出战迎敌,他曾是永昌帝最信任的人。
可是当他一个多时辰返回的时候,永昌帝和所有人看到的却是黄袍加身的安平。
他篡了永昌帝的皇位,屠杀了他的全家。
安平成了大夏立朝的君王。
只可惜他的帝位只坐了小半年就被人毒死了。
这也算是报应吧,罪有应得,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可是,柳十七倏然惊醒。
方才好似就想到了什么,脑子里的片段太过繁杂一时忽略了,现在她想起来了,安平是安卿尘的父亲,那当年,安卿尘又在哪里,他做了什么。
“殿下,您醒了。”
古竹弹跳起来,连着三日水米未进,他整个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眼圈乌紫发黑,一张脸蜡黄蜡黄的。
“阿兄。”
柳十七唤他。
“殿下快别如此了,我不是殿下的阿兄,原先殿下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如今都知晓了再这样叫,属下要无地自容了。”
古竹眼中含泪,面上却带着欣慰的笑。
“这些年多亏了阿兄守在我身边,我才有今日。”柳十七道,“如今早就改朝换代了,哪里还有什么殿下,阿兄快如此喊了,叫人听了去是要惹麻烦的。”
话是没错,可是古竹仍觉得心惊。
“难道殿下也不想报仇了吗?”他问。
柳十七仰头看着帐顶,目光空洞道:“找谁去报仇呢,安平已经死了,找他的儿子吗,现在的陛下安伯川吗?”
古竹沉默,片刻后才问:“殿下是舍不得煜北王吗?”
安卿尘吗?
这个名字这三日在她的睡梦中都刻意回避着,如今却是避无可避了。
“我还没有想清楚。”柳十七说,“我睡了这几日他可曾来过?”
她口中的他便是安卿尘,古竹明白,摇了摇头:“王爷不曾来过。”
哦,他可从未这么久没来看过她,柳十七想。
她才刚刚醒来,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乱,人也有气无力的,古竹不再打扰,放下心来被柳十七赶走去睡觉了。
屋内安静下来,角落里的线香冉冉升腾。
柳十七静静地躺着,她在想,这一切安卿尘知道吗。
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平阳公主吗,他知道他们曾经是儿时的朋友吗。
想起儿时,柳十七还记得那时候安卿尘经常会跟着安平入宫。
曾经的他瘦瘦小小的,因为那时候文臣和武将不和,她的父皇因为朝中缺人,在那两年格外器重文臣重视科举。
故而武将会被人说成是没有脑子的莽夫。
那些文臣出身的世家公子们就会合起伙来欺负他,他也不反抗,就那样被他们按在地上打。
直到平阳公主过来帮他解围。
其实她明白,这个任人欺负的小郎君才是最厉害的。
她曾经看到过他在教武场上的微风,以一敌三,他小小年纪竟能打得过三个壮汉。
更遑论那几个小屁孩了。
至于做学问。
柳十七想起来了,儿时,她的父皇喜欢考教大家的学问。
凡是回答好的都能得到陛下的奖赏,都是些好吃的,真的让人眼馋。
但是回答不好的却要挨板子。
李乐亲眼看见过这个叫做安卿尘的小郎君一直都在隐藏着自己,他不想超过他的兄长,将风头都让给别人,直到永昌帝说出要打板子的话。
她看到安卿尘这才拿出真本事,一路过关斩将,把所有的世家郎君都远远地抛在身后,得到了那一盘子做得十分精致的黏果子。
柳十七记得,他当时的眼睛里都是兴奋的光。
彼时还以为他只是馋嘴。
后来才听说,他将那些果子一个都没动,揣在怀里一整日都拿回家去给了他的母亲,因为他的母亲喜欢。
多么善良又孝顺的小郎君啊。
这话是当时永昌帝说给她母后听的,换来爹娘对安卿尘一整晚的称赞。
这件事情也从此在平阳公主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起这些,恍如隔世。
安卿尘好几日没来了,他究竟在做什么。
柳十七心里有些不安。
她想当面问问安卿尘,他知道这些事情吗,他怎么想的。
至于古竹说的报仇,柳十七从小跟在永昌帝身边长大,深知父皇对百姓的看重。
如果父皇还在,绝不会赞同她报仇夺回帝位的。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免不了要打起来。
生灵涂炭,百姓居无定所,一场浩劫就是为了权力,这对她的父皇而言宁愿不要那所谓的帝位。
这也是他当年能让安平篡位的原因,因为他不想抵抗了。
因为一己私欲给整个京城的百姓深知大庸带来血雨腥风,这是他不愿看到的额。
柳十七想,至于古竹,他有他的责任,这些事情容后慢慢考虑。
可是眼下,她在担心安卿尘。
倏然,柳十七想起了曾经安卿尘多番嘱咐的话。
“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情,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要看到暂时的成果你要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我会用结果证明给你看的。”
“柳十七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辜负你更不会背叛你,请你一定要耐心等待……”
这些话彼时听到觉得他纠结、啰嗦,现在回想起来,怕是他的真心话吧。
但是无论怎样,柳十七都愿意同安卿尘当面谈一谈,听他亲口说出心里话。
“娘子。”潇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柳十七这才回神发现,莫说安卿尘了,就连潇雨她也好几日未曾见到她了。
“你怎么样?”潇雨看上去十分紧张,“哪里不好,听说你晕倒了,我都快急死了。”
她带着哭腔,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地仔细检查柳十七。
“我没事。”柳十七道,“你坐下来。”
“我不,我要确定娘子无恙才行。”潇雨仍旧不放过蛛丝马迹地检查着。
“我都已经晕倒三日了,今日醒了你才来检查,是不是晚了些。”
柳十七逗她。
潇雨这才停下手,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道:“我,是因为有事。”
“潇雨,你已经消失好几日了,究竟怎么了?”
“娘子,没事,真的没事。”
但是柳十七分明感觉到了潇雨的局促不安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