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安伯川向安卿尘剖白自己之后,安卿尘有些日子没入宫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皇兄。
那个他曾经最敬重、最信任的人,曾想要他死,却在他准备动手反击的时候向自己忏悔。
他道歉了,声泪俱下、后悔不迭。
安卿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他不想原谅他,因为安伯川对他情感上的伤害是致命的。
可是,面对他的道歉,安卿尘又狠不下心去。
夜深了,他仍旧一个人独自徘徊。
在柳十七的府门口。
他没有进去,只想这样距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渴望得到力量。
倏然,一个黑影越过院墙,转瞬即逝。
有刺客。
这是安卿尘的第一反应,是谁想杀他。
他却仍旧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一早就安排了暗卫保护柳十七,区区一两个小毛贼恐怕还没办法伤柳十七分毫,更别提她府内现在还有一个古竹。
她将古竹当成兄长,可是古竹却一直守着自己的职责。
他是平阳公主的侍卫,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悬在她的屋顶,那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果然,不多时,暗卫就将刺客押了出来。
他们也一直都知道王爷在这附近。
这批暗卫是安卿尘亲自调教出来的,个个身手不凡不是一般习武之人可敌的。
“王爷。”暗卫将刺客口中藏的毒扣了出来,并且已经撬开了他的嘴,“此人说是陛下派来的。”
安卿尘一愣,朝刺客走近两步,问:“可是实话?”
刺客已经被打得屈服,点头道:“是陛下。”
“还有谁?”安卿尘又问。
“王大人。”刺客都说了。
“所谓何事?”安卿尘伸出手捏住了刺客的面颊,捏得那人张着的一张嘴闭不上了。
“因为,陛下说此人是前朝余孽……”
“当时王乾坤可在场?”
“在,在。”
安卿尘松了手,下一瞬一脚踢到那刺客的头颅,当场毙命。
原来,皇兄已经知道了。
是王乾坤告诉他的,但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来问自己,而是秘密下令杀掉柳十七。
前几日,他还在安卿尘的面前声泪俱下地保证,日后再有任何事情都会亲自问一问自己的弟弟,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在他们兄弟之间挑拨离间,损坏他们的关系。
这才几日,他就……
那一刻,东方既白,安卿尘仰天长叹,他的这个皇兄生性如此,从一开始就从未真的相信过他。
他不是没有感觉,从小皇兄愿意带着他玩是因为父皇对他的青眼有加,皇兄希望通过这个弟弟在父亲面前多多露脸,然,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利用和监视。
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看在眼皮子底下,他的一举一动安伯川都了如指掌,这是怎样的心机。
同时,安伯川也在培养安卿尘。
他长他好几岁,教他本事教他做人做事,让他成为一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
夜色渐淡,天空呈现出湛蓝。
黑夜过去了,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
那一刻安卿尘终于解决了纠结好几日的烦恼。
什么兄弟情,什么忏悔道歉认错……他下手的时候可没顾念安卿尘的感受。
那便,试试看吧。
暗卫退下,安卿尘独自站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府。
这时候,府门开了。
柳十七从里头走出来
四目相对,双方都愣了一下。
“少禹。”柳十七跑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安卿尘:……
是啊,他为什么会一大早在这里。
“哦,睡不着起来练个一会儿功就想着过来看看,不知道你起没起床。”
他顺嘴就来的话却让柳十七十分受用。
“那进去吧。”她邀请他。
“不用了,看到你就觉得很好了。”安卿尘拉着她的手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给阿兄买点早食吃。”柳十七问,“给你也买一点?”
他说不用了,“我吃过了。”
说完便要走,柳十七也没留他,目送着他离开。
安卿尘却在走了几步后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她。
小娘子沐浴在清晨的日光里,浑身笼罩着金色,眉眼如画,笑得那样甜。
“十七。”安卿尘道,“如果有一日你发现了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能理解的事,我是说,如果……
请你一定等一等,你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看最后的结果。”
柳十七:……
“王爷这种话说了许多遍了。”她曾经觉得奇怪,但是他说得多了她也习惯了,“我都记下了。”
安卿尘这才冲她招了招手,转身离去。
这日晚间,柳十七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因为这一日是爷爷的生辰。
每年这个时候柳十七都会亲自下厨,为爷爷准备生辰。
古竹喝了酒,存在心里憋闷已久的话再难憋得住了。
借着三分酒劲,古竹看着柳十七道:
“你,不是柳十七,你知道吗?”
柳十七只当他喝多了,也是巧合得很,她认识的男子,安卿尘、古竹阿兄还有爷爷,甚至包括闫将军,都是不能喝酒的,两三杯就能醉得不省人事。
“阿兄,你喝多了……”
柳十七要去扶古竹,却被古竹按坐在位子上。
他踉踉跄跄地起身,跪在她的面前:
“殿下,古竹骗了殿下。”
柳十七:……
想起来了,这个称呼已经不是古竹第一次冲她喊出口了。
“殿下,古竹是殿下的侍卫,保护殿下是古竹的职责,可是这些年古竹辜负了殿下,让殿下受了苦楚,是古竹不好……”
“阿兄,你在说什么呀。”
柳十七伸出手去想要扶起他,可是又一次被古竹拒绝了。
他抬起头,看着柳十七:“有一件事埋在古竹心里很久了,古竹不知道怎么同殿下说,可是有人告诉古竹,如果为了殿下好就不要说,不要打破殿下现在的平静。”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是柳十七第一次看见古竹哭泣。
“阿兄……”
“不,殿下不能叫我阿兄。”古竹道,“这些年属下每每听到殿下如此唤我,属下心里难过……
殿下,我是您的侍卫,你还记得吗,是永昌帝亲封的公主侍卫,是专门保护殿下的。
殿下,您不是柳十七,您不姓柳,您姓李,您叫李乐,是大庸永昌帝的帝姬,十七公主平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