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
楚昌茂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响,安卿尘昏厥倒地。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身边有人上前去想要扶起安卿尘:
“王爷,王爷……”
大家围上来,就见安卿尘浑身冰冷发抖,面色惨白。
“叫太医,快去叫太医。”安伯川吩咐。
楚昌茂的话就此被打断,他看了一眼王乾坤,从对方得意的眼神中看出了蓄谋已久的阴鸷。
太医很快便急匆匆赶来,一群人围着安卿尘会诊,结果是旧疾复发。
安伯川吐出一口气,安卿尘的寒毒许久没有发作过了,他以为治好了,可是如今却在朝堂之上发作,当时皇后告诉他五年之后,若是安卿尘坚持得住,要么会毒素减轻,若是坚持不住则命不久矣……
原先他以为安卿尘已无大碍,可是今日看来……
安伯川虽仍旧防着这个弟弟,可是毕竟是亲手足,况且安卿尘自小就黏着安伯川,将他视作最亲近的人。
面对自己曾经一时鬼迷心窍犯下的错误,安伯川没少深夜自责彻夜难眠,也因此同皇后唐玉容的感情渐行渐远。
回想起往事,安伯川心头一阵酸楚。
“陛下。”有人提议,“赶紧让太医们带煜北王殿下去医治吧。”
是啊,这个时候最是该好好诊治的时候。
可是安伯川知道这些太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唐玉容的人。
安伯川今日若是交到他们手上恐怕只会加速他的寒毒。
“来人。”安伯川吩咐,“速将煜北王送回王府,命柳十七娘好生照看。”
这道圣旨让太医们停了手,一个个退至一旁,看着王公公命人将安卿尘抬走了。
昏迷的安卿尘被送到煜北王府的时候,王府上下整肃待命。
柳十七急匆匆而来,将门一关便开始为他施针。
日升日落,王府里灯火通明。
整整三日没有动静。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门才被打开,柳十七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
“十七娘。”众人围了上去,一个个焦急得口唇都上了火生了水泡。
“暂时稳住了。”柳十七的声音十分疲惫虚弱,“但是王爷还没有醒过来。”
“十七娘。”林伯颤颤巍巍地拭泪,“王爷缘何突然发作,这些日子分明都已经好了呀。”
“是呀,入一趟宫就变成这样。”双福道,“我看就是……”
“双福。”双喜伸出手给了他一巴掌,“慎言。”
看着大家,柳十七道:
“大家不用多想,就是王爷的旧疾而已。这些日子的确好了许多,但是寒毒却并未尽除,我料想到会有两次重症发作,毒发也是好事,逼出毒素体内的毒才能减轻。”
她虽然有气无力,但是语气十分淡定,给了大家信心。
“所以,大概率还会再有一次这样的情况发生,王爷身上的寒毒基本就被逼得差不多了。”
哦,原来是好事。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王爷怎么样了?”潇雨仍旧不放心。
“他还没醒。”柳十七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卧榻上面色苍白的人,“逼毒十分耗费体力,恐怕还要有些时间才能醒过来。
大家分头去忙吧,还要给王爷熬药。”
“十七娘,你也去休息吧。”林伯道,“王爷这里老奴守着。”
“不。”柳十七拒绝,“在王爷醒过来之前,还是我亲自守着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林伯点头,“那老奴去给十七娘做点好吃的。”
“林伯。”潇雨拉住他,“您老熬了三日了,先去休息,娘子喜欢吃什么我最清楚,我去做,双喜双福去给王爷熬药。”
如此,甚好。
柳十七喝了两盏茶重新回到内室,坐在安卿尘的卧榻之侧,整个人也平静下来。
夜色渐浓,燃着的烛火照亮了安卿尘的脸。
他睡着的样子看上去极平静,和平日那个冷脸鬼面王判若两人。
柳十七笑了笑,伸出手去拂去他面颊上的发丝。
那张脸生得极好,面如冠玉、眉宇轩轩,一双桃花眼浑如点漆,如明月入怀,似琼枝玉树,英姿洒落,玉影翩翩。
柳十七曾经看见过安卿尘母亲的画像,在他的书房里,那是他的珍藏之物。
他的这双桃花眼像极了他的母亲,不怒时宛如迷人的花蕊,勾着人想探究竟。
大家都说他因身患重疾而喜怒无常,还说他阴鸷狠厉杀人不眨眼……
想起这些,柳十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王爷的恶名算是名扬天下了。”她轻轻道,“其实王爷分明就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会被坊间传成了可止小儿夜啼的凶神恶煞之人呢。”
安卿尘睡得很安稳,平静且安然。
“王爷要快快好起来呀。”柳十七继续同他说话,“这样我的医术才能得以证明啊,你可不要砸了我神医娘子的招牌啊。”
他仍旧睡得很沉,好似许久没有睡过觉的人对沉睡的贪婪,不愿醒来。
柳十七做了一会儿,自己吃过了晚饭恢复了体力,又帮安卿尘喂了汤药,可是他仍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窗外月色皎皎,府外巡更人的梆子声再次响起。
已经三更天了吗。
柳十七此刻有些坐不住了,不应该啊。
按道理两个时辰就该醒了,现在都过了三个时辰了。
她伸出手去翻了翻他的眼皮,查看了眼珠,又拿过他的手腕把脉,再去听一听他的心跳声……
一切都没有问题啊,但是为什么醒不过来呢。
“王爷,可能听到我讲话。”柳十七问。
安卿尘没有反应。
“王爷,若是能听到我讲话就动一动眼珠。”她又问。
还是没有动静。
这下柳十七当真急了。
“王爷,您怎么了,您可不能有事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您说过要照顾我的呢,您还说过会护着我一辈子,您现在这样可怎么照顾啊。”
她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王爷,你快醒过来呀,你都骗过我很多次了,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再骗我了。
说好了要陪着我、弥补我,您怎么又说话不算数啊……”
她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感受不到他的力量,那只大手虚弱绵软。
柳十七干脆将自己的手整个塞到他的手掌心里,就这样被包裹着,凑近去看他:
“王爷,您看看我呀,我……”
倏然,对面的凤眸陡然睁开,在那深邃如寒潭的瞳孔中,柳十七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