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冷肃起来。
事关重大,朝臣们个个低着头,生怕喘气声音大了都是过错。
王乾坤乃户部尚书,掌管大夏的钱财和粮食,这些年来从无差错,深得圣心。
虽说前些日子犯了些错误,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如今正是两税法如火如荼实施的阶段,就目前来看,效果颇佳。
此时,却要拿这位提出两税法的大功臣开刀……
众臣工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此番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求情还是该论罪。
说到底,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有人悄悄抬起头觎了一眼天颜,看不出喜怒,那便等着旁人先说话吧。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一时间竟无人说话,整个大殿内安静得有点儿诡异。
安伯川此刻的眸光落在安卿尘身上。
对于这个老四,他一直觉得自己十分了解他,有能力、有胆识、有气魄,只是脾气倔强了些,喜欢一根筋走到底,脾气不好所以才无法走到高位。
说到底,还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平心而论,这些年,安卿尘对于他这个皇兄也是十分恭敬,对于朝政也是能避就避。
可是,如今为何硬冲上来了?
还拉着楚大人一起……
不得不多想,这是帝王的思维习惯,也是多年养成的本能。
“煜北王。”安伯川第一次在朝堂上改了口,“关注此事已久了?”
他在试探这个弟弟。
“是。”安卿尘毫不避讳,“臣弟很久之前便察觉有异,是以多留心了一下。”
“哦。”安伯川挪了一下屁股,胖胖的身躯靠向右侧的软枕上,“朕竟不知煜北王何时起开始关注朝政了?”
“臣弟莫非关注朝政。”安卿尘抬起头正视自己的皇兄,“臣弟只是不忍心看着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安伯川明显不悦,众臣也不是瞎子。
“煜北王殿下。”
果然有人站出来替陛下说话,“殿下若是早就看出有异为何不早说,现在两税法初见成效,殿下站出来告状,要将有功之人绳之以法,岂不是有嫉妒之嫌。”
“陛下。”又有人出列,“两税法如今刚刚起步,效果显著,断不可在这个时候有任何闪失啊。”
“是啊陛下,臣以为,两税法还得王大人亲自上阵督办,否则,恐怕其他人不明所以,弄错了步骤,岂不是前功尽弃。”
……
安卿尘看得明白,这都是王乾坤一党。
他并不觉得奇怪,此人在朝为官几十载,有幕僚也是正常。
“此言差矣。”终于有公正之人站出来说话,“罪过不分大小,何时追究都不迟。更何况,有功行赏,有罪当罚,天经地义。”
“是啊,怎么能因为两税法成功就万事大吉了吧,那之前犯下的罪过也不计较了。”
“长此以往岂不乱套了。”
……
朝堂之上,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只是,此刻最该说话的人却沉默不语。
“唐术。”安伯川终于也点了唐术的名字,“你的意思呢。”
楚昌茂和安卿尘参奏王乾坤一案必然牵扯着这位案件的主审人,毕竟案子是在他手里被判罚的,应当说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乾坤的眼神也看向唐术。
唐术面无表情跪下行礼,道:“臣不知还有此等真相,想来,当时审案也已经刨根问底,除非……”
唐术思考了一下,“除非有人故意混淆视听,蒙蔽了臣的双眼。”
“臣有罪,是臣办事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他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先是说王乾坤指使人逼迫、蒙骗他犯了错误,后又请罪认错,态度好得不得了。
这是有备而来。
王乾坤的眼睛眯起来,他心里是料定安伯川此刻不会拿他怎样。
毕竟两税法如今正在紧要关头,若是执行不好必将前功尽弃。
到那时候,莫说什么论罪当罚,恐怕没了银钱和粮食百姓是要造反的,大夏的江山恐怕都保不住了。
孰重孰轻,王乾坤觉得安伯川自会决断。
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慌张。
另外,他手里的两税法,那可是天之绝密的,是他当年抄潇氏一族家宅的时候,从潇然的暗格里发现的。
这两税法潇然还未来得及呈递上去就被他得了去,就相当于习武之人得到了天下绝密的武林秘籍一般。
有了这个,两税法便非他不可、没他不行。
不仅仅是功劳,更是罩在身上的护身符。
只要过了这些日子,安伯川的病症便会发作,他王乾坤就彻底翻盘了……
唐术的让所有人哑口。
大家私下里都知道唐术跟王乾坤走得近,怎么今日突然反口?
难题又抛给了安伯川。
正如王乾坤所思虑的,两税法难得,而且已见成效,可以预见未来将会彻底改变大夏国库空虚、粮食短缺的状况。
这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提出此等良策的王乾坤是难得的人才。
无论对于良策,还是对于人才,安伯川都想保。
至于楚昌茂和安卿尘所说的罪状,不是小错但在安伯川心里绝对比不过两税法的重要性。
“朕。”安伯川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决断。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是当下说出口显然打了楚昌茂的脸,老先生难得同意入仕,他不想让老人家受挫。
“此事朕会再仔细思虑,众位爱卿若是还有什么证据,可以呈送到煜书房,今日就到此……”
他想逃离这个纷争之地,却被楚昌茂再次打断了。
“陛下且慢。”
楚昌茂一直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些朝臣们的反应,此刻在察觉安伯川左右为难时才起身说话:
“若是老臣没有猜错,陛下此刻必定是在为两税法为难。
一面不愿错失良机,耽误了两税法良策的执行,一方面惜才,不愿让有功之人寒心。”
他看着安伯川,“老臣所言可是陛下所想?”
安伯川:……
“臣另有一事奏禀陛下。”
楚昌茂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封奏章,通过王公公呈送到了安伯川手上。
“据臣所知,两税法并非出自王乾坤之手,而是另有其人。”
众人一片哗然,安伯川也愣住了。
仔细看了一遍奏章,又问楚昌茂:“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