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日日变得凉起来,柳十七数着日子盼着古竹回来。
可是又过了两个月了,秋日的黄叶已经落尽,树上只余光秃秃的枝桠,冷风吹过,冻得人瑟瑟发抖。
“娘子,别看了,快关窗吧,今日太冷了。”
潇雨过来帮柳十七把门窗关好。
“你说大部队怎么还不回来呢?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柳十七十分担忧。
今日本应是坐诊日,但是因着这些日子柳十七连续忙碌,竟有些着了风寒,整个人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还直打喷嚏。
“娘子快把药喝了。”潇雨端上新煎好的药,“娘子放心吧,不会出事了,要我说多半是路上太冷或者结了冰,不好走,这才耽搁了。”
柳十七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捧住药碗,热乎气流遍全身,浅浅喝了一口,这才点点头觉得潇雨说得有道理,应当就是那么回事。
“北地应当更冷些,所以他们走得慢。”她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说他们有没有御寒的衣裳,会不会冻着。”她又有了新的担心。
“不会的,这么多年在外打仗,早就熟悉了当地的一切,娘子放心把药喝了,不然等你阿兄回来看到一个病恹恹的妹妹,该担心了。”
潇雨越来越会劝慰她了。
柳十七赶紧一口气将药饮尽,苦得一张脸皱在一起。
潇雨赶紧递过来蜜饯果子塞到她嘴巴里,“这些还是王爷命人送来的呢,王爷说娘子最是怕苦,送了好些蜜饯果子。”
一个不吃甜食的人总惦记着她爱吃甜的喜好,这不是关心和牵挂又是什么。
可是柳十七觉得他不应该对自己有这样的牵挂。
所以,她只能躲避。
煜北王府。
安卿尘的寝殿里,一群大夫忙得不可开交,屋子里燃着金丝炭,将屋内屋外隔成两重天。
大夫们一个个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仍旧满头是汗,聚在一起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寝殿内端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安卿尘坐在殿外守着,一张脸拉得老长。
这时有一位大夫跑出来回禀:“禀殿下,这位将军恐怕受伤太重,全身上下多达四十多处刀伤,且致命伤就有八处。”
安卿尘的眸光转动,落到大夫脸上:“可能救活?”
大夫支支吾吾地擦汗,顿了半晌才道:“救活是能救活,只是……”
他不敢说下去了。
“快说。”安卿尘怒气冲天地催促。
“是,小人们实在医术有限,无法救活这位将军,小人向殿下举荐一位能人,此人若是能来,这位将军定能救活。”
大夫战战兢兢,说得磕磕巴巴。
见他半晌没开口,大夫以为安卿尘不相信自己的话,又补充道:
“这位神医娘子曾经治好了楚老大人多年的顽疾,还治好了闫将军积年陈伤,若是她能来……”
“她不能来。”
安卿尘冷肃的声音落下,打断了大夫的话,“就你们几个,拼了命也要保住他。”
大夫再不敢多言,可是他们真的无能为力啊。
老几个又商量了片刻,又有一人跑出来禀报:“王爷,您看这样可行否,若是那位神医不能来,能否准许在下去登门请教,然后再按照她的主意治病。”
安卿尘也在发愁,他也曾想到过这个办法。
受伤的是古竹,大夫们说的神医是柳十七,若是柳十七知道了古竹受重伤性命不保,安卿尘不敢想象她会如何。
若是派人去问,以柳十七的性子一定知无不言,可是,万一她猜到了呢……
“王爷,性命攸关,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闪失,老几个赔上这条命也……”
大夫苦苦哀求,安卿尘的眼神看向寝殿内仍旧昏迷不醒的人,点了点头,道:
“不可透露伤者信息和王府信息,只管问病情其他的不可多言。”
大夫如蒙大赦,起身匆匆而去。
不知何时起,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冷飕飕的风灌入房间里,越发显得寒凉。
夏芷嫣过来看安卿尘,他本没心情见她,可是她说是来谈和离的事。
安卿尘只得耐着性子将她带到书房里见面。
夏芷嫣从未进过安卿尘的寝殿,从成亲那日起他便为她另外准备一个院子,距离他的清风堂很远。
“王爷。”夏芷嫣今日穿的是做姑娘时最喜欢的衣裳。
这身衣裳也是曾经她第一次见到安卿尘时穿的,她一直认为这件衣裳能给她带来幸运,即便多年过去了,衣裳旧了她也同样寻了新的料子做了一件都一模一样的。
“和离的事情你同中宫禀报过了?”
安卿尘开门见山,他本以为这件事情还要拖延几日,没想到这么快。
“是。”夏芷嫣道,“娘娘同意了。”
其实她没有说,皇后唐玉容狠狠地将她骂了一顿,说她心心念念争取来的姻缘就这样轻易地放弃掉了。
可是这些话她再不想说了。
对着一个一点儿都不疼惜自己顾念自己的男人,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安卿尘看着她。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夏芷嫣。
其实她长得也是很漂亮的,是那种明媚、贵气的美,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小娘子,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能想到柳十七,她本该是这天底下最娇贵的女子。
“没有。”夏芷嫣看上去很平静,“王爷,毕竟夫妻一场,虽然有名无实,芷嫣想求王爷一件信物做个纪念。”
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本想着给自己留足尊严,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一个他的随身之物。
安卿尘不语。
“王爷,听说王爷有一块玉佩,好像只是残片,可否……”
“不可。”
安卿尘果断打断她,“那是本王心爱之物。”
夏芷嫣含着泪,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屋中静谧。
“明日,我便让家人来接我,王爷就不必送了。”
夏芷嫣说完站起身,向他盈盈一礼,“王爷,保重自己,芷嫣希望王爷不要记恨我。”
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待脚步刚迈出房门,就听身后的男人说了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