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王府的路上,迎着午时的阳光,安卿尘眯起眼。
这一切并非他本意,无奈,他若不如此别说保住他想保护的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保不住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点一点地发生改变,再回不到从前了。
就像这日头,升起、落下看似重复,其实每一天都有发生细微的改变。
唐术领命去调查案件,安卿尘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保住王乾坤。
那告状的小吏恐怕凶多吉少,安卿尘上马,吩咐双喜:“去找那状告王乾坤的小吏,绝不能落在唐术手里。”
双喜领命去办。
两个时辰之后,小吏被蒙着眼睛带到了煜北王府的暗房里。
安卿尘坐在暗处,没有露脸,小吏被五花大绑跪在烛灯下。
暗房是当年安平提醒他单独做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年安卿尘没用过,此时才发现,还是父亲更有先见之明。
“大人,大人啊,小人……”
小吏已经吓得抖如筛糠、两股战战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安卿尘不用出声,只双喜双福就能把事情问出来。
双福上前踢了他一脚:“把告状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否则,今日你休想活着出去。”
“告状,小人告状,对,是小人告状,可是……”那小吏语无伦次之后逐渐反应过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绑到这里来。”
双福上去又是一脚,自然,这几下子他都收着力道,不会弄出人命来,无非是吓唬吓唬他,就想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后头还有什么没说的。
“这些是你该问的吗。”
“不该问,小人就是死都不会说。”小吏突然变得硬气起来,或许是以为被告的人截胡了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吧,何必问那么多,我那状子上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你们这么怕死,还不如一刀宰了我。”
双喜看了一眼安卿尘,见他点了点头,双喜上前道:
“咱们是朝廷的人,至于是哪个衙门,你最好别人,只问你状子是否属实,你可知道状告当朝大元是什么罪?”
“自然知道,无凭无据小人不敢妄言。”那人理直气壮,“但是,若是你们假扮衙门的人想置我于死地,那就尽管来吧,我就是死都不会跟你们说半个字。”
事已至此,安卿尘心里有数了。
烛灯次第亮起,将暗室照得通亮。
小吏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了,猛然遇到亮光,双眼眯起。
即便如此,他仍旧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人。
长身玉立,面容姣好,只是周身的寒气令人窒息。
“这位是煜北王,这里是煜北王府。”
双福道。
小吏左右看了看,识得安卿尘的那一身王爷朝服,这才俯首跪地磕头:
“既然是煜北王,那小人便什么都说,还请王爷为小人做主。”
原来,前不久安伯川对禁止私茶痛下决心,派遣官员每月巡查,严防死守。但是即便如此,仍旧有人顶风作案,此人便是王乾坤。
小吏本够不到王乾坤这样的大人物,只因当时王乾坤手下负责贩卖私盐的一名官员到此地巡查,小吏们得罪不起这些大人,便也只能对他们贩卖私盐的事装作不知。
谁知这位大人仗着自己有靠山且财力雄厚,便对所有人颐指气使,觉得小吏对他伺候不周,略有怠慢,于是手痒的他便将小吏揍了一顿。
明目张胆地贩卖私盐,还向地方官吏施暴,几位小吏实在忍无可忍于是便联名一封状纸告到了御案之上。
既然事情都是真的,人证物证俱在,而且告状的人又被安卿尘拿在手里,想必唐术和王乾坤心中有数。
安卿尘让人将小吏好生保护起来。
此时安伯川曾有谕旨:有法必行,无信不立。
就是说,不能私废公法,对于这等事决不宽恕。
此事被安卿尘扣在手里,他在等,想看看唐术和王乾坤还能使出什么手段自救。
连着审了两日案子,安卿尘走出暗房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了。
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两日没吃东西了。
林伯送来暮食,安卿尘看了一眼觉得没胃口。
“王爷,您看,要不要去王妃那里?”
林伯提醒,安卿尘顿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不是去夏芷嫣那里,而是直接出府去了,独留林伯一人唉声叹气。
成亲三日了,除了例行公事一般二人入宫请安之后,夏芷嫣就再没有见过安卿尘的人。
甚至连回门都没有。
这算怎么回事。
就算再安慰自己,夏芷嫣这会儿也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
“嬷嬷,我想回家。”
她已经哭了几日了,两日前听说王爷回来了,但是带回来一个犯人,夏芷嫣只当他很忙便没有去打扰。
总归是在忙着朝廷里的事,她安慰自己。
可是两日后他出来了,仍旧不来看她一眼。
她还特意沐浴更衣,重新装扮了自己坐在房间里等他,等来的却是他又一次出府的消息。
泪水好像已经要流干了,夏芷嫣木呆呆地坐着。
嬷嬷看着心疼,道:“王妃,不,姑娘若是真的想回家,咱们明日便同皇后娘娘说和离吧。”
和离?
夏芷嫣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才几日,一张小脸都瘦得脱了像。
“和离吗?”她问,“那我岂不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那也比这样守活寡强啊。”嬷嬷也实在是气不过了,“咱们就将委屈都同娘娘说清楚,想来也不会有人苛责姑娘的。”
“可是……”夏芷嫣觉得这委屈受得实在憋闷,“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人白白捡了便宜。”
她提起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望了一眼外头黑黢黢的天色:
“嬷嬷,皇后娘娘纵然可以替我撑腰,可是人啊,还是要靠自己才能真正立得住。”
嬷嬷点头,却又不解地看着她,问:“姑娘是想……”
“她打量我晓得她都做了什么,这般羞辱我。”夏芷嫣捏着帕子都撕得变了形,“即便要和离,我也要让她知道,我夏芷嫣不是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