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动帐帘轻轻摆动,屋内的烛火被这阵风吹得忽明忽暗。
安卿尘的影子被烛火投在九龙屏风上,被那凹凸不平的屏风衬得狰狞可怖。
柳十七默默想着安伯川的问话,故人,又是故人。
自从来到京城,她认识了许多人,他们都说她很像自己的故人,仔细想想,楚大人算是一个,还有一位当时她并不认识后来才知道是个大贪官马元朗,现在还有陛下……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身居高位。
他们口中说的故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那又是谁呢,跟她究竟有什么关系呢,还是,只是单纯的长得相像而已……
“神医娘子,你祖籍何处?”安伯川问。
这个问题安卿尘派人查过,应当不会出问题。
柳十七毕恭毕敬道:“回陛下,民女祖籍浙西。”
“哦,好地方。”安伯川道,“那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难怪神医娘子生得灵秀动人。”
“是,我爷爷也是这样说的。”柳十七说起家人脸上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温柔的笑容,“他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在我们村子里救过无数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他。”
“恩。”安伯川点了点头,不再有疑,“难怪神医娘子的医术如此过人,原来是继承了你祖父的衣钵。”
“是。”柳十七道,“我爷爷很疼我,从小就教我学会辨识草药,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上山采药,倒是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她好似回忆起儿时的糗事,在同一位好朋友闲聊,竟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声自然天真发自内心的笑倒是勾起了安伯川的兴趣,帝王的脸上也显见地露出笑意:
“什么功夫,说来听听。”
他叹了一口气,“朕好久未曾同人聊一聊民间的事了,那该是多有趣啊。”
面对高高在上的帝王说出这种话,给了柳十七十分大的鼓励,她看了一眼安卿尘,笑道:
“陛下不知,民女因为尝遍百草,所以比寻常人扛毒,甚至喝酒都不容易醉。”
“哦,这倒是个本领。”安伯川也哈哈地笑出声,殿内的气氛瞬时变得和谐起来。
安卿尘一直默默地坐在一边沉默不语,原先计划好的招呼暗卫的想法,此刻也稍微压了压,攥紧拳头的手也逐渐放松。
只有那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紧绷。
安伯川了解他,顺着柳十七的目光也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当回事,接着又问:
“既如此,那朕倒要问问你,究竟如何扛毒啊,是不会发作还是自愈得快呀。”
这个问题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柳十七稍微安耐了一下此刻已经怦怦跳的心脏,缓声道:
“都有,倒是还有一样,就是民女能通过品尝就能判断出毒药的大致成分。”
其实她是谦虚了,柳十七只需闻一闻就知道毒药的成分,而且可以快速给自己配药化毒。
“哦。”安伯川这一声明显尾音上扬,转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上一次朕曾经问过你,关于那碗燕窝是否有问题。”安伯川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上,“当时因为老四打岔,你并没有同朕说实话。”
的确如此,安卿尘看着自己的皇兄,他知道他会问起,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陛下。”柳十七道,“民女说一句僭越的话,陛下和娘娘是结发夫妻,听王爷提及过您二人曾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如果陛下当真疑心娘娘大可以不喝那碗燕窝。
可是陛下喝了这么多年,难道陛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民女不这么认为。
民女想说,请陛下宽心,娘娘的那碗燕窝里并没有毒药。”
那一瞬,安卿尘有些怔愣。
他没有想到柳十七会这样回话。
可是仔细想一想,她说的是对的。
安伯川并不是个傻子,对于唐玉容的举动也并不会全然不知,可是这些年他依旧让她坐在后位上安安稳稳的,难道只是为了辰儿。
对于帝王而言,感情注定不能专一,但是却未必不能长久。
那或许会改变,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升华。
安伯川或许早就知道唐玉容都做了些什么,可是他一直装作不知又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安卿尘没有想过,他没成过亲,自然不晓得那种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心理,为了自己爱的人,一个人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好,朕知道了。”安伯川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但是下一个问题却让安卿尘又一次紧张起来。
“你既是少禹的医官,那自然对他的病了如指掌。”安伯川问,“对于少禹的病,你怎么看。”
柳十七望了一眼安卿尘,缓缓道:“王爷身体强健,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早就……
民女奉命为王爷调理病症,只是在民女看来此症并非无解,它可以说是一种类似中毒的症状,所以,民女是按照疗毒的方法给王爷治病的。”
“效果如何?又是何毒?”帝王的声音明显冷肃。
“皇兄……”
“你不要插嘴,朕没问你。”
“是昆仑寒毒。”柳十七面不改色,看着安伯川的眼神亦是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民女的爷爷曾经治好过这种毒,所以,民女或许可以一试。”
安伯川不说话,眯起眼睛看她。
方才问起燕窝的事,他的确是怀疑皇后唐玉容给自己动手脚。
现在问起安卿尘的病,却是一种心虚。
因为,这件事他也有份。
“王爷的毒同几年前的一次受伤有关。”柳十七装作恍然未觉帝王的表情,继续道,“那箭矢上萃了毒,当时虽然已经清除体内,但是却有少量渗透肌力,这才诱发此病。”
“如此说来,并非有人给他下毒?”安伯川问。
其实这话已经问得十分明显了,他只顾着套柳十七的话,全然没有看到一旁自己的弟弟寒冷如冰的眼神。
“这种毒有很多方式进入体内。”柳十七很惆怅地摇了摇头,“民女并不能确定是否还有人给王爷下毒,但是那次受伤却是最根本的原因,这一点我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