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封喉，唐术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马元朗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签字画押这种事有没有他都是一样做的，大不了算作畏罪自尽而已。
可是，安卿尘为什么要灭口。
这件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是他主动要求陛下一同审案的，也是他杀人灭口的。
唐术脑子里在转，按照他对安卿尘的了解，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朝堂之事他唯恐避之而不及，怎么会上杆子查案。
哦，不对，户部的案子跟他没有关系，他封住马元朗的嘴是因为他刚才没说完的安句话：永昌帝最疼爱的帝……
帝什么？
唐术盘算着，帝位？皇子？都不对，究竟是帝什么？
和他有一样反应和盘算的是同安卿尘一同前来的杜聪。
他本以为煜北王殿下协同他一起审案是因为要有一个都察院的见证人，可是，他竟然亲手杀了疑犯。
这哪里看是需要见证的样子。
而且方才马元朗嘴里没说完的话，看看唐术眉头紧锁的神情，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没想起来马元朗究竟想说什么？
帝什么？
帝……帝姬。
杜聪的眼瞪得老大，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看向和他一起仍旧站在门口的安卿尘。
安卿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脸很无辜，但是眼神里却说明了一切。
他是想保护马元朗口中的人，永昌帝最宠爱的帝姬——平阳公主。
柳十七。
杜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仔细看安卿尘的目光，好像在说：你猜对了，替我圆场。
“安卿尘，你好大的胆子。”
唐术终于发作，冲着安卿尘大吼：“你让我怎么向陛下交代。”
安卿尘转过脸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捏起放在桌子上的案卷，轻蔑道：
“唐大人这不是已经审出来了吗，都已经签字画押了，犯人也畏罪自尽了，这不就交代了吗。”
“安卿尘，你……”
唐术语塞，气道：“你这是杀人灭口。”
“灭口也是替唐大人灭口。”安卿尘闲闲道，“马元朗说的可是唐大人的把柄，又不是我的。”
“安卿尘，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唐术抓到了重点，“而且，你认识他说的那个人？”
“哦。”安卿尘问，“是吗，何以见得。”
“安卿尘，你以为我奈何不得你。”唐术说着就要拔剑。
被杜聪上前一把拦住，“王爷，大人，不至于。”
杜聪看了一眼被射死的马元朗，道：“都察院亲眼所见，唐大人秉公审案，马元朗交代原委后畏罪自尽。”
唐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收剑入鞘，转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黑夜里，安卿尘吩咐了双福：“去将马元朗的夫人一并做了吧。”
双福领命而去，杜聪怒道：“王爷就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吗？”
安卿尘悠悠转头看他：“杜大人不是已经助纣为虐了吗，怎么这会儿反悔了是不是为时晚矣。”
“王爷，可是那马元朗的家人……”
“马元朗的夫人知道的不比马元朗少，此人不杀，和留着马元朗又有什么分别。况且，他们夫妻二人狼狈为奸、贪得无厌，不该杀吗。”
杜聪不语。
“本王也只是赶在唐术之前斩草除根，左右那位夫人也是活不过今晚的。”
*
马元朗的案子结了，全家被杀，所有家财还与百姓。
柳十七得到消息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她自然不晓得安卿尘究竟做过什么。
她也不知道安卿尘心里有一桩事。
夜深人静，安卿尘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
这已经是他彻夜不眠的不知道第几个夜晚了。
从前的安卿尘只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就是在安平登基之前，他曾劝说他的父亲还天下百姓于真相，可是被拒绝了。
那时候他便整夜整夜不睡觉，枯坐到天亮。
他在等，却不晓得自己在等什么。
这一次，他也在等。
在等确切的消息能证明柳十七就是平阳公主，在等自己内心认清楚这个现实。
他很开心，因为那是他找了多年的人。
但是，他也很害怕。
因为，如果柳十七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他的父亲安平所做的一切，她又会如何对他。
对于柳十七，安卿尘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可是面对平阳公主，她曾给他半块玉佩帮过他，他现在要拿什么还她，还得起吗？
她的家人，她的国家，她痛苦的过去，他这辈子都换不起，赎不清的罪。
屋子里闷热，安卿尘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不知不觉，脚步就迈进了紫竹院。
盈盈灯火如豆，让他很意外。
柳十七竟然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望着月亮出神。
“你怎么不睡觉？”安卿尘走过去。
柳十七吓了一跳，回头看他，“王爷也没睡。”
“在看什么。”
“看月亮。”柳十七叹了口气，“闫将军今日让人捎来口信，说北边的仗还没打完，我还要再等等。”
这事安卿尘知道，“因为没有战马，背地不便徒步行军，所以要等朝廷往前线送马。”
“是，闫将军也是这么说的。”柳十七问，“朝廷哪里来马。”
“买。”
哦，原来如此，柳十七没再追问。
“陛下已经颁布了茶马法，就是禁止茶叶私售之后能尽快收拢资金买马送往前线。
柳十七点头，这些她并不懂。
安卿尘看她：“你怎么想？”
“啊，我？什么？”柳十七被问得一愣。
“对于茶马法，你怎么想。”安卿尘又问了一遍。
“我哪里懂这些。”柳十七讪笑，“我不懂政事，只关注我的医术有没有进步。”
可是平阳公主最是聪慧，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连朝堂政事她也颇具敏锐度，连永昌帝都常说：“平阳若为男子必是明君。”
“说起医术，我还是很担心的。”柳十七道，“王爷知道了吧，陛下召我入宫看病。”
安卿尘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下午来颁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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