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术挑了下眉,朝着他称之为“舅母”的夏夫人望去,眼神越过她,看到了也因为这句话朝他看过来的夏芷嫣。
小娘子眉眼通红,哭得好伤心。
至于安卿尘曾经有没有心上人这个问题,唐术想了想,除了柳十七应该就没有了。
唐术笑道:“没有,我同他自小一同长大,他还没开窍,莫说心上人,他府里连个丫鬟都少见。”
“这倒是听说了。”夏夫人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女儿,笑道:“都说煜北王殿下洁身自好,莫说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
“是,正是如此。”唐术点头。
夏夫人又看了一眼女儿,这才问:“那他最近可有什么心烦的事。”
唐术想了想,他好像并不知道。
“表哥。”夏芷嫣终于沉不住气了,登登登跑过来坐到了唐术对面,“那个柳十七究竟是什么来历,王爷要那般维护她。”
柳十七?
唐术眯起眼看着夏芷嫣,“你惹她了?”
他仍旧笑眯眯的模样,可是眼神中却骤然变得冰冷。
夏芷嫣这才想起来,曾经连自己的这位表哥都十分维护柳十七。
“我……”夏芷嫣吞吞吐吐,“我也没说什么。”
唐术不语,直直盯着她。
夏芷嫣耐不住,只得道:“就是我去给王爷送些点心和小食,本来说得好好的,可是柳十七偏要进来给王爷送早餐,那我就是顺便问一句嘛,怎么府里没有丫鬟吗,她一个医官还要做这些事。
谁知她说那些膳食里头有她加的草药,对王爷身体有益,还说食补是最好的。
那我就觉得日后成了亲总不能每日麻烦她来送早餐吧,于是我就想向她请教那些药膳都是怎么做的。”
她低着头,颇为委屈道:“谁知道她不告诉我说,说我做不了,王爷因此就撵我走了。”
委屈,实在太委屈了。
说到这里,夏芷嫣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流下来,“表哥你说,我说错了吗。”
唐术垂眸喝茶,半晌才开口:“错了。”
“我错哪里了。”夏芷嫣仍旧不服气。
“一则药膳乃医家绝密,轻易不会告知外人,这个道理你不懂吗,竟能问到人家脸上去。”
唐术斜了她一眼,满心都在骂她是个蠢货:
“其二,安卿尘最是护着自己人,你若是想要什么大可同他讲,都莫要去难为他的人。”
他看着她,面色不豫。
夏芷嫣有些发愣,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上一次在画舫上她就自作主张开口就要人,这会儿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可是,我毕竟是她的未婚妻啊。”她仍旧觉得委屈,“他怎么还能因为一个医女对我这样疾言厉色的。”
唐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个傻子说话了,只得不作声。
还是夏夫人先反应过来,打圆场道:“子恒,你看你表妹就是被我们宠坏了,向来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没有人顶撞过她,这样接二连三地被顶撞两次,还是同一个人,也难免让她觉得不舒服。”
“那个柳十七。”夏夫人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听说就要搬出煜北王府了,此事可当真。”
“当真。”唐术整容道:“她是良籍,并非家奴,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夫,而且还是个于煜北王有恩的大夫。
她亦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所以,煜北王府她不会待长。”
“这便好。”夏夫人好似如释重负一般,笑道:“如此说来这些都是暂时的,等那人一走……”
“母亲,你说错了。”夏芷嫣道,“人是走了,就怕连着王爷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唐术不愿再听这对愚蠢的母女的谈话,起身告辞。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夏夫人即刻命人备车:“我要入宫一趟。这个柳十七,旁人治不了她,我就不信皇后娘娘也治不了她。”
*
唐术领了命查案,一连三份案卷摆到御前,马元朗终于不再装傻了。
他是彻底装不下去了,眼看着自己眼前的帘子被人一层一层地揭开,马上就要暴露了,还不主动那就是等死了。
到这一刻,马元朗总算明白过来,王乾坤压根就没想帮过他,到最后都是如同崔廉一样的下场,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我要见你背后的人。”唐术直言不讳,手里拿着一份卷宗,在马元朗眼前晃呀晃的。
“可是大人,小人真的不明白……”马元朗习惯性装傻,却被唐术打断。“如果马大人要说的是这些,那请回吧。”唐术下了逐客令。
马元朗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只能一咬牙一跺脚,道:“若是下官安排大人见面,大人可否承诺下官,往后的事情就此打住。”
这会儿他算是看清楚了,唐术手里拿着的正是下一桩案子的卷宗,那个明晃晃的卷轴的颜色,此刻看来实在是刺眼。
见面很快达成,双方似乎都不惊讶。
唐术见到王乾坤的时候他正在值房内写卷宗,见是唐术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如常做事。
“大人等下官已久了?”唐术问。
“五年了。”王乾坤也不避讳,慢慢抬起头,那双不怎么大的眼睛透出精明的光,“唐大人可是要同本官合作?”
唐术笑道:“因为大人已经拿捏住了皇后娘娘,所以觉得也可以拿捏下官?”
王乾坤笑而不语,低头继续做事。
唐术问:“我还继续查下去吗?”
这算是答应了合作的请求。
“查。”王乾坤道,仍没抬头。
“那马大人就保不住了。”
“原本就是颗棋子,如今早已腐烂坏透,这种人留着还有何用。”
王乾坤说得没错,马元朗就是个蛀虫,从前朝啃噬到现在。
“没想到王大还有心系百姓的胸怀和恻隐之心。”唐术讽刺他,这些年若不是他对马元朗助纣为虐,他怎么敢。
“下官是读四书五经考科举入仕的,不是他,攀亲袭爵。”王乾坤的语气中充满鄙视,“长痛不如短痛,安伯川这样的君王只会坑害百姓。
与其如此,不如忍住百姓一时之难,将祸患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