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案件也是发生在浙西。
“当地官员在征收税粮时对百姓凶狠如虎狼。”唐术垂着眼皮说道,“一是强迫百姓交钱冲抵税粮,本就收成不好的农民哪里会有银钱。
二是对于田地被毁坏的农民,当地官员给百姓每发一石米就要折现银二两,变相成了买卖。
三是他们收缴印钱的名目众多闻所未闻,比如:水脚钱、车脚钱、口食钱、库子钱、蒲篓钱、竹篓钱……”
说到这里,唐术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帝王,继续说:
“其中最离谱的就要数这神佛钱,。所谓神佛钱就是在运输官粮的时候需要求神拜佛以保佑官粮押运平安的钱。这些钱全都从百姓身上搜刮。”
“帕”的一声响,安伯川气得将龙案上的杯盏摔到了地上。
“岂有此理。”
陛下震怒,吓得宫女太监们纷纷跪地,唐术也慢慢跪下来。
“子恒起来。”安伯川指着旁边的座位,“坐。”
“不查不知道,江南已经作恶至此了吗。”安伯川将案桌拍得咚咚响,“即刻派人去查,不管此案牵涉谁,不管有多少人,统统给朕查办,一个都不留。”
“陛下,水至清则无鱼。”唐术道,“臣以为查办首要官员即可,既能起到威慑的作用,还不至于没人干活了。”
是啊,这桩案子查下来恐怕朝廷里就空了。
“不,要查就查到底,别管什么人,什么官阶,一个不留。”
君子一言,掷地有声,唐术也不敢怠慢,领命退下。
走出皇宫的时候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作为大夏的臣子,唐术遵从儒家思想,对百姓是有感情的,他首先不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其次,他才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这些年他帮安伯川其实是为了他的阿姐,不然的话,论才华、论手段、论能力,安伯川怎么也比不过他的弟弟安卿尘,他又为什么都要帮一个无能之辈。
当年,安卿尘主动退让,才有了安伯川继位。
也是因为安卿尘心里有心结,同父亲安平闹得不欢而散,这才决定退出朝堂。
这些,唐术都知道。
对于安伯川这五年来的所作所为,唐术认为他说不上是个昏君,也算勤勉,但是,太笨了。
做帝王靠的是天赋,勤政只能弥补天赋不足的九牛一毛而已。
日头很大,天气一日暖过一日了。
唐术想起唐玉容这几日正张罗着夏芷嫣和安卿尘大婚的事宜,安卿尘那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他觉得安卿尘不会跟夏芷嫣成亲的。
脚步一转,唐术直奔煜北王府而去。
紫竹院里,柳十七刚刚正在拿着一张纸发呆,愁眉苦脸的样子倒是极少在她脸上显现。
“怎么了,什么事将我们的神医难成这样。”唐术坐下,自己给自己斟茶,“不会是安卿尘又欺负你了吧。”
柳十七摇了摇头:“江南家乡来信了,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莫说草药,那边的百姓都吃不上饭了,粮食都收不上来,田地被毁,赋税太重,我原本还指望从家乡进一些药材的,现在看全没了。”
她看着唐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怎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可知晓。”
唐术斟茶的手顿了一下,这事他当然知道。
“现在的确很难。”他喝了一口茶,“不仅北地难,现在浙西更难。”
既然他都如此说了,柳十七对于朝廷的事不甚关注,只觉得百姓太可怜了。
气氛骤然变得低落下来,唐术不喜欢这种沉闷,转了个话题问她:
“安卿尘的婚事你知道了吗?”
柳十七点头,心里还在想着方才他说的浙西的事情。
“你怎么想?”唐术问。
柳十七一愣,回过神看着他:“什么怎么想,是王爷成亲又不是我成亲。”
唐术嘁了一声,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安卿尘心里喜欢的人是你,那个什么夏芷嫣跟他半点都不般配。”
柳十七:……
“那不是你的表妹吗?”她问,“你不是口口声声维护人家的吗,怎么说起这种话来。再说,王爷对我只是比较关心,并没有……”
“柳十七,你是个笨蛋。”唐术直言不讳,“安卿尘喜欢你,崔承衍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他,我,唐术也喜欢你。”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自下而上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瞧了瞧:“柳十七,你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好看,人也好,又有能耐……”
“唐大人。”柳十七打断他。
对于唐术,她早已习惯了他胡说八道,刚开始的确会被她弄得面红耳赤,后来慢慢习惯了才发现他对谁都这样。
一下拿她和安卿尘开玩笑,一下又拿潇雨和杜聪开玩笑,一下又说双喜看上了翠儿双福喜欢鹊儿……
一整个煜北王府也就林伯没被他说过了。
“唐大人,您这会儿倒是应该去看看您的表妹了。”柳十七道看着他,”恐怕夏家小姐正在家中哭呢。“
唐术:……
“是不是安卿尘说不娶她了。”唐术不以为然,“我就知道会这样。”
“不是。”柳十七将唐术从座位上拉起来,往门外推,“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卿尘没有说不娶她了,可是也差不多了。
唐术到夏家的时候,果然,夏芷嫣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哭肿了,一大家子人围着怎么劝都劝不住。
眼前的地上,散落着食盒和一些点心小食。
“哟,怎么了这是,东西怎么都扔了。”唐术又开始耍贫嘴,“浙西的百姓都吃不上饭了,怎么能这么糟蹋粮食呢。”
“表哥。”夏芷嫣正在气头上,“你再说风凉话就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芷嫣,怎么同唐大人说话呢。”夏芷嫣的母亲忙上前见礼,“她这会儿不知道跟谁发脾气呢,子恒不要同她计较。”
还能是谁啊,安卿尘呗。
夏夫人是个好面子的,话不好讲得那么明白,唐术也不追究,在一旁坐下。
不等他开口,夏夫人倒是先问起他来:
“我记得子恒自小同煜北王关系好,舅母想跟你打听一下,这位王爷可曾有过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