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那一句“平阳公主”如坠落的星子,戳进了安卿尘的心窝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马元朗会跟柳十七打听平阳公主,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啊,平阳公主和柳十七有什么关系。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悸动,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仿佛就差一条线便能牵在一起,可是……
因为河堤上实在太热闹了,来往穿梭的船只、歌舞表演不断,竟没有人发现有人落水。
马元朗肥胖的身躯在水里挣扎,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水。
可是就在一只有力的臂膀如铁钳一般扼住他的脖颈时,他才意识到,有人要杀他。
“谁,哪位好汉,有话……有话好说。”马元朗挣扎地想要跃出水面,趁着呼吸的空当儿忙求饶:“好汉饶命,你要什么我都给,饶命啊。”
安卿尘按着他的头结结实实地喝了几口水,这才将人拽上对面岸边的暗处。
那里有高高的水草遮挡,不容易被发现。
马元朗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安卿尘将长剑架到他脖子上,静静地等待着他回神。
或许是被那冰冷的寒铁吓到了,马元朗倏然睁开眼,定了好一会儿魂儿这才看清来人。
“王,王爷?”
三分惊讶七分恐惧,声音都打着颤。
这位煜北王自己同他并无往来啊,马元朗想着,他为何突然要置自己于死地呢,难道是他知道了他干的那些事?
不可能,若是真知道了此刻早就一剑穿了自己了。
之所以没有即刻杀了他,那便是有话要说。
马元朗思绪回转,苦着脸哀求:“王爷,是我啊,马元朗啊,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聪明如斯,装傻如斯。
安卿尘挑了挑剑锋,问:“你方才同谁说话,说了什么?”
马元朗心里这才稍稍安下一些,原来不是那个事。可是再一想,方才他只是同柳十七说话了呀,有什么问题吗,哦,她是煜北王府的医官。
“对不住王爷,方才下官认错了人。”他想糊弄过去。
谁知安卿尘的剑锋直直戳进他的脖颈,鲜血直流,疼得他大惊失色,忙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下官是看着那位小娘子眼熟。”
这下是真的知道害怕了,也顾不得再打机锋,嘴都打膘了:“是下官唐突了王爷的人,下官该死。”
“问了什么?为什么那样问。”安卿尘又用力了些,鲜血流得有些止不住了。
浑身湿透的马元朗惊魂未定又受了伤,还是在脖颈处,再耽搁一会儿血流完了他就挂了。
“王爷,我说,我什么都说。”顾不得其他了,马元朗只想活命,“那位小娘子下官瞧着十分像一个故人,所以过去问问。”
安卿尘不语。
马元朗知道瞒不住,只得一咬牙道:“下官曾是永昌帝的小舅子,所以,下官,下官觉得那位小娘子很像,很像平阳公主。”
那一刻,安卿尘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再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和马元朗喋喋不休的话,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
平阳公主是柳十七。
柳十七是平阳公主。
他找了多年的平阳公主……竟就在他身边。
这怎么可能。
眼前一阵发花,安卿尘脚下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剑锋划过马元朗的脖子又划出一道血痕。
这下可把马元朗吓死了,他以为安卿尘对他的回答不满,忙又道:“下官没撒谎,下官的夫人也看到了应当不会认错,但是下官发现平阳,哦不,是柳十七好像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下官一时又不敢断定了。”
片刻的眩晕之后,安卿尘很快说服自己恢复冷静。
或许也只有遇到平阳公主的事才会让他如此失态吧。
马元朗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这一点他会自己去证实,可是,库银、信件又如何解释,还有他为什么总觉得柳十七的笔迹看着眼熟……
“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连你的夫人也不准说,否则……”安卿尘威胁他,暂时,他要保住马元朗,等他查清楚再决定如何处置他。
“下官明白,下官一个字都不会说。”眼前这位爷可是个不管不顾的主,犯他脾气上可是有先斩后奏特权的。
马元朗赶紧跪地磕头:“下官再不会骚扰柳十七娘子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今儿下官是自己不小心落水划破了脖子。”
安卿尘收了剑离去,他要让双喜就着这条线去查柳十七和平阳公主。
*
煜北王府。
安卿尘进门的时候府内一片安静,今日是除夕,他特准了大家都出去玩了。
难得的寂静,安卿尘拖着湿漉漉的自己和一身疲惫往清风堂走去。
到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柔弱的身影正望着她。
“王爷。”柳十七手里端着什么,“该吃药了。”
安卿尘看着她,方才马元朗说的话在脑袋里盘旋。
她就是平阳公主吗,再细看看五官,好像是有些像却记不真切了。
“王爷?”
柳十七的话打断了他,“多谢。”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王爷晚饭没怎么吃,您先去沐浴更衣,我去帮王爷煮碗面。”柳十七笑道,“我也饿着呢,没吃饱。”
俏皮的声音,娇俏的容颜,安卿尘点了点头。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她的面也刚好煮好,香气四溢,飘着香油和葱花的素面此刻最是抚慰五脏庙。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安卿尘问,“唐术……”
“觉得累了,就回来了。”柳十七道。
是啊,她今日才刚帮闫将军治好伤,想必是累极了。
安卿尘夹起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放到她碗里,“你多吃些。”
柳十七一愣,随即冲她笑笑收下了。
“王爷想通过夏芷嫣娘子打探皇后的秘密?”
她一语中的,安卿尘并不意外。
聪慧如柳十七,她怎么能看不出他的用意呢。
见他默认,柳十七又问:“我能帮上王爷吗?”
安卿尘看着她,又一次想起了马元朗的话,问:“你可曾失忆过?”
“啊?”柳十七只顾低头吃面,没留心他说什么,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说错话了,安卿尘忙道:“你忙你的医馆吧,这里暂时不用你帮忙。”
柳十七点点头,“京城的药铺总是缺货,我怀疑是有人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