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闹的宴席气氛因为安卿尘的这句话瞬间降入冰点。
“王爷,我……”
夏芷嫣想要解释,因为现在这种场面实在太尴尬了,他这是在下逐客令。
“安卿尘。”
唐术出言,本以为他会为了自己的表妹同安卿尘发生不愉快,在他话还没出口的时候,夏芷嫣赶紧打断了他:
“表哥,我没事。此事本就是我唐突了,王爷惜才才会如此。那我便不说了,还望王爷见谅,我原本也是觉得十七娘亲切这才失了分寸。”
声音柔柔弱弱,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见犹怜。
“芷嫣。”唐术开口,眉眼含笑,“十七娘是我的贵客,也是我的朋友,莫说她如今暂且是煜北王府的医官,就是年后她有了自己的府宅和医馆再不属于任何人……”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唐术的眼神是看向安卿尘的:
“她柳十七也是我唐术要护着的人,是你惹不得的人。”
目中带怒,话音落,众人惊愕。
夏芷嫣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在替她说话为她辩白,而是,而是在警告她。
安卿尘,唐术,一个撵她走,一个警告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柳十七吗,一个医女,至于吗。
夏芷嫣的脑子里懵懵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看向对面的二人,一个比一个不愿搭理她。
羞愤、恼火,无地自容,夏芷嫣的眼泪当即落了下来。
就连一旁站着一言未发的柳十七也懵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给骂哭了呢。
她的确对自己不甚尊重,可是,上位者的贵女们不都是如此吗,她们高高在上自命不凡,仗着优渥的家世和深厚的背景对她颐指气使,这些她都已经习惯了呀。
还是潇雨反应快,忙搀扶着夏芷嫣将人送到外间,等着画舫重新靠岸再将人送到马车上。
屋内寂静无声,颇有几分尴尬。
安卿尘不说话,唐术倒是先向柳十七道歉:“对不住,十七娘,你别往心里去,她自小受宠在家跋扈惯了,方才那些话……”
“方才那些话没什么。”柳十七笑道,“说明我医术高名声大,有什么可对不住的。”
她倒是不自苦,几句话说得大家如释重负。
崔承衍全程看着,心里却想起了柳十七这些年在崔家受的委屈。
他记得她刚来的时候,跟着她的爷爷和阿兄,虽不富裕却也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姑娘,恣意张扬。这些年被搓磨得肉眼可见地沉闷、安静了许多。
“十七娘。”崔承衍举起酒杯,“现在这里没有外人,那件事……”
他说的是黄氏死去的事,“我不怪你,你也不用不理我。”
柳十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是缓缓起身道了句:“对不起。”
二人饮尽,崔承衍苦笑了一下:“我打算开了年便向陛下请辞,这个官于我而言已没什么意思了,我想去游历大好河山,走到哪里算哪里,若是能留下教孩童们读书识字便是最好的,等他们都长大些我再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崔承衍身上,不免为他唏嘘。
他本有着惊世才学,也是一个好官,可是因为这些事情发生他也只能选择远离朝堂放弃仕途。这违背了他自己的愿望,也违背了崔廉的心愿,却是目前而言最佳的选择。
气氛有些低沉,大家似乎都怀着心事不说话。
杜聪倒是一直没开口,这时候看着大家都沉默硬找话题聊了一会儿几桩案子。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这大过年的吃个除夕宴却聊上了杀人越货、鸡鸣狗盗之事。
或许是他自己都觉得实在倒胃口吧,聊了几句便也沉默了。
刚好这时候画舫靠了岸,潇雨要送夏芷嫣上岸,那姑娘还在委屈,唐术看了一眼外头哭得梨花带雨的表妹,一时无言。
安卿尘起身道:“人是我带来的,还是我去送吧。”
替了潇雨下来,安卿尘送夏芷嫣走了。
大概也是为了安抚好她的情绪吧,毕竟是皇后的表妹,大过年的哭成这样他怕给柳十七添麻烦,况且夏芷嫣这条件他留着还有用,思及此,安卿尘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夏芷嫣倒是因为他亲自来送,反倒好了许多,一路上一直说着道歉的话,还表示日后绝不会如此冒犯,上了车又掀开车帘露出小脸问:
“此事是我的错,王爷放心,我不会同表姐说起,只说是我吹不得风头疼先回来了。”
安卿尘点头,沉默。
“那,王爷,日后我们还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有没有可能继续联络吗?这话小娘子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的,巴巴地看着安卿尘。
是啊,皇后娘娘一片苦心,即便是面对这个骄纵又让人讨厌的姑娘,他为了自己想查的事也只能先忍下。
安卿尘抬头,替她挡住车帘道:“大年初二我去府上拜访。”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嘛,这是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夏芷嫣立马转忧为喜,羞红了小脸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去。
安卿尘默默叹了口气,想要回画舫,柳十七还在那里,可是一抬头,却看到了另一艘画舫也靠了岸。
那不是马元朗的画舫吗。
两艘画舫挨着停靠在岸边,柳十七刚巧站在外面,安卿尘看到马元朗上前同柳十七打招呼,很明显,从柳十七的表情来看并不认识他。
安卿尘走近了几步,站在暗处,听马元朗道:“敢问娘子可认得我?”
柳十七摇摇头,还是礼貌地笑道:“难不成是我从前给先生看过病。”一般而言,她诊过病的病患都会这样同她打招呼,也不奇怪。
马元朗摇了摇头,“娘子再好好想想。”
柳十七:……
“娘子真的不认识我吗?”马元朗的声音扬起,却是透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雀跃。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安卿尘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马元朗左右看了看,放低声音问:“娘子可认识平阳公主?”
柳十七道:“没听过。”
马元朗再次看她,确认她没有撒谎后这才说自己认错了人,便告辞而去。
柳十七也未多想,转身回到了船上,却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落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