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下,安卿尘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再次在崔府的院墙外相见,这一次,安卿尘的手上多了一只蠢蠢欲动流着口涎的恶犬。
“它叫阿宝,是本王的爱宠。”安卿尘摸了摸那只足有半人高的犬,黑色如缎子般的毛色,一看便是被豢养得极好。
“本王已经给它闻过了味道,你只管带着它进去便是。”安卿尘吩咐,遂又低下头看着那犬,道:“阿宝,跟着崔大人好好干活。”
阿宝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没有叫却摇了摇尾巴。
狗绳交到崔承衍手里,阿宝十分机警地换了一副警戒备战的姿态,胸前和四肢的肌肉遒劲有力,眼中闪着凶狠的光。
崔承衍揖手道谢:“多谢王爷。”
之后在安卿尘的注视下,十分不情愿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那是他和柳十七的婚书,是五年前崔廉同柳十七的爷爷签下的,原本是崔承衍最珍贵的东西,是他人生的希望。
他因此而疯狂,甚至强迫过她,可是柳十七对他的抗拒让他彻底认清了自己,既然她不愿意那他可以等,给她时间慢慢接受,崔承衍觉得自己有耐心。
可是,方才王爷说有办法帮他找到真正的凶犯,提出的交换条件便是要二人的婚书。
“不知王爷要这个何用?”崔承衍虽然不愿给他,可是正事当前,他别无选择。
“她现在是我煜北王府的人,她的一切事由本王做主。”安卿尘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婚书,确认无误后嚓嚓两下,撕了个粉碎后漫声道:
“此事作罢,崔大人赶紧忙去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
没有了婚书,柳十七就安全了,无论是生命还是婚姻。
崔承衍看着他将那婚书撕了个粉碎,他撕碎的是崔承衍的希望。
看着一地的碎屑和扬长而去的背影,他默默站在原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一张脸变得惨白。
杜聪从旁一直静静地看着,安卿尘的霸道,崔承衍的无奈,还有二人这不清不楚的较量,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酸意和烦闷。
微风吹散了崔承衍无声的叹息,抬头看去,原本墨色的天空微微泛起蓝光。
天快亮了,他没时间了。
一盏茶后,崔府内院里响起了一声接一声急促的狗吠,火把次第亮起。
在一众家丁的包围里,崔承衍死死拽住手里的狗绳,阿宝龇牙冲对面崔廉狂叫,它个头太大了,若不是崔承衍拽得用力,它已将崔廉扑倒了。
绳子在掌心勒出红色的印迹,崔承衍怒视着父亲,在他的身后房门紧闭,而那里便是他要找的凶犯。
事实胜于雄辩,阿宝闻过了相同的味道,对凶手的识别一定是准确的。
父子对峙,崔廉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竟然真的能跟他反目,竟还要用恶犬。
大约半个时辰前,崔廉特意将自己房间内留了门没锁死,而且点了灯盏,因为他预料到了今晚或许会有人来。
而他的行动也已经展开。
那个自称是崔府的小厮其实是马大人派给崔廉的死侍,崔承衍的腰牌也是崔廉趁儿子受伤昏迷的机会偷出来的。
死侍带了一个大箱子说是崔承衍吩咐过的,要为凶手更衣、上药收拾利索,其实里头便是要被调包的死囚。
这一趟跑得十分顺利,有了崔承衍的腰牌可谓是畅通无阻。
待崔廉和那死侍碰面后,二人又合力将人弄进了崔府。
他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吩咐,刚巧,在崔承衍牵着狗进门之前不久,马大人再次造访。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而且崔廉心里担心此举会给崔承衍带来麻烦,毕竟,案子是儿子负责的,凶犯也是崔承衍亲自审问的,现在却莫名其妙丢了,还是拿着他的腰牌丢的。
崔廉对马大人的话不敢不听,道:“大人,凶犯在此,不知大人可带了药。”
马大人不是第一次来,虽然一身夜行衣却并不刻意回避,从袖中拿出药丸递给崔廉道:“给他吃下去。”
崔廉不疑有他,掰开凶手的嘴塞了进去,怕他咽不下去还照着后背猛拍了两下,凶手猛烈地咳嗽之后没了声息。
崔廉疑惑:“大人,他这是……”
马大人戴上兜帽,道:“死了。”
死了?
崔廉大惊:“大人,之前不是说怕凶手胡乱攀咬要亲自给他喂药,从此哑声吗,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马大人睨了一眼崔廉,轻蔑道:“只有死人才最安全,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二郎那边要如何交代。”崔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
他原本以为只是喂颗药之后便将人送回去,这样崔承衍不会担责任,凶手也从此再不会乱说话,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哼,妇人之仁。”马大人明显不高兴了,“崔承衍能有今日全是本官的意思,能让他上就能让他下。”
马大人脚步停在后门门口,道:“不过你放心,此事你家二郎只小小吃个苦头,本官留着他还有用,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受牵连。”
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受牵连,受谁牵连,崔家吗……
“大人,大……”
崔廉无奈之时,崔承衍破门而入。
马大人走了,尸体还未来得及处理,他只能将儿子拦在院子里。
那一刻,崔廉才真正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火把燃烧的焦味令人窒息,崔承衍望着父亲惨白的脸色道:“父亲还是让开吧,让阿宝进去找一找。”
“你这是做甚。”崔廉气得面色发白,指着儿子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畜生,你这个畜生,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父亲再怎么生气也隐瞒不住了。”崔承衍的声音平静得吓人,“崔家的小厮,我的腰牌,屋子里凶手身上的味道,父亲,回头是岸啊。”
“什么回头是岸,胡言乱语。”崔廉怒极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崔承衍,老子都是为了你。”
这算是承认了,崔承衍绝望地闭了闭眼:“父亲……”
“崔承衍。”崔廉此时依然怒不可遏地打断儿子,“今日我就不信了,难不成你要亲手将你老子送上断头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