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暗,安卿尘血脉偾张毫无收势的意思长剑直指崔承衍的胸口。
“王爷何须插手我们之间的私事。”崔承衍被逼得踉跄地站直身体,抬起手臂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渍,不甘示弱道:“王爷不知吗,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有婚书在。”
这个安卿尘知道。
“她现在是煜北王府的人,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清冷的月光打在长剑上,泛着冷白的光。
“她只是煜北王府的医官,尚不足以让王爷为她如此,除非,王爷对她……”
“住口。”安卿尘截断了崔承衍的话,“女子清白,岂能容你如此污蔑。”
此刻,柳十七已倒在他怀里浑身颤抖着默默流泪,她好气觉得好委屈,为什么崔家的人一个一个都跑来伤害她,她恨不能狠狠打他一顿,可是她这孱弱的身体却只能发抖。
有婚约又如何,她就活该被他欺负吗。
“崔承衍。”柳十七挣扎着站直身体,道:“崔家对我如此,婚书我不会认,你若逼我,除非我死。”
面色苍白表情冷漠,柳十七说完这话便再没力气了,人晕倒在安卿尘怀中。
“十七。”安卿尘唤她不应,急火攻心,他顾不得其他了,长剑直直朝着崔承衍而去避开胸口刺入腹部,崔承衍来不及躲闪,鲜红的血从腹部流出。
剑锋刺入不深,安卿尘收回长剑,看都不看他一眼抱着柳十七回府。
身后,崔承衍捂着小腹倒在地上。
清晖洒下,地上的一滩血尤其触目惊心。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崔承衍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任由血水汩汩流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喝了酒要来找柳十七,为什么对她那样。
吓坏她了吧,她必然恨极了他。
他何时变成这样的人了,她方才明明说过是钦佩他相信他的呀。
崔承衍努力挣扎着起身,读了十多年的书那一瞬他突然明白过来,再不想自暴自弃下去了,他必须站起来面对,或许一切还有机会,或许还来得及。
崔家是,柳十七也是。
腹部的剧痛一阵阵侵袭而来,额角流汗,他扶着墙一步一步朝崔宅走去。
他不去医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串脚步旁滴落的血迹一直延续到崔家门口。
已是入夜时分,府内很安静。
崔承衍没有停下脚步,就着微弱的月光朝着崔廉的房间而去。
可是就在房门口,他停住了脚步。
里面传来了让他羞耻的声音。
父亲和黄嬷嬷,他们……
上一次撞见,崔承衍羞愧难当转身离去,这一次,他……
“咣”的一声响,大门被一脚踹开,这一下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屋内的人明显被吓了一跳。
“二郎。”
崔廉看到是他顿时怒不可遏,忙整肃衣冠挡在黄嬷嬷身前,怒道:“放肆,你要做甚。”
崔承衍的力气几乎用尽,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们这样,对得起母亲吗。”
崔廉身后慌忙整理自己的黄嬷嬷听到这话也是一顿,随后镇定地从崔廉身后走出,看着崔承衍道:
“二郎,那宋氏不是你的母亲,我才是。”
晴天霹雳,崔承衍觉得大概是自己受伤听叉了。
见他没有反应,黄嬷嬷又提高了声调,道:“你听好了,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你父亲的青梅竹马,当年我和你父亲定亲,后来家中连遭变故这才不得已成了你的乳母。
那宋氏只是我的婢女,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二郎,你应该认清现实了。”
“你何必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崔廉想拦却已经晚了。
“为何不能让二郎知道。”黄嬷嬷也忍无可忍了,“这些年我受的委屈还不够吗,我自己的儿子这样的态度对我,你让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可是如今崔家……”崔廉欲言又止。
“崔家如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一切全靠二郎了。”黄嬷嬷向着崔承衍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相信二郎知道了一切一定会顾及自己的爹娘,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
这话说完,屋内一阵静默。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崔承衍笑道:“父亲,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整个身子弯着靠在门上。
崔廉看了看黄嬷嬷坚定的眼神,只得重重地点头。
“好,好极了。”崔承衍幽幽的声音传来,“原来,我自生下来便没了选择,那你们让我读什么圣贤书,千方百计拜在楚老门下,就是为了有一天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吗?”
急火攻心,高大的身影重重地倒在地上。
黄嬷嬷这才意识到不对,跑上前去崔承衍已经昏厥过去。
他一直背对着月光,他们都未曾察觉他身上的伤。
满手是血的黄嬷嬷一声尖叫,划破宁静的夜空。
崔家,人仰马翻。
*
煜北王府。
安卿尘没有回紫竹院,而是将柳十七抱到了清风堂。
书房的隔间有一个卧榻,供他平时小憩所用。
柳十七被安顿在榻上,片刻后清醒,止不住地流泪。
她真是又气又怕又委屈。
安卿尘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是我没护好你。”
他声音低沉,很是自责。
“这,不关王爷的事。”柳十七声音细小沙哑,“我也没想到,他能那样……”
方才崔承衍险些欺负了她,那充满了酒气的味道现在仍萦绕鼻息令人作呕,柳十七猛然将茶水灌下,这才勘勘压住了那股恶心。
“柳十七。”安卿尘开口,“对不起。”
他没有看她,垂着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暗影。
“王爷不必如此,这不怪……”
“不,我是说。”他好似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顿了顿才道,“总是让你受伤、被欺负,是我的不对,没护好你。”
“这与王爷无关。”
“不,有关。”桃花眼终于抬起,雾蒙蒙的一片。
柳十七愣住了。
“我……”安卿尘的手攥紧了拳头,片刻后却又慢慢松开,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转身走出房门,柳十七愣愣地望着那背影,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好像,有点乱。
片刻后,门再次被打开,安卿尘端着面进来。
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肃和淡定,长睫微垂,看不出情绪。
“这是本王第一次煮面,你尝尝吧。”他有些窘迫,将面和筷箸递到她手里,又很不自信地搓了搓手,道:“我只是按照记忆中吃过的味道做了一下,你凑合用点。”
高高在上的煜北王何为旁人时洗手做羹汤过,柳十七受宠若惊。
高汤浓郁面条劲道,吃到口中满口盈香。
“如何。”安卿尘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嗯,好吃。”柳十七笑道,“没想到王爷于庖厨之事上也颇有天分,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吗。”
她想让他开心些,故意逗着他讲话。
安卿尘默默点了点头,“是。”
紧绷的面颊松弛下来,抿得紧紧的双唇泛起血色。
“从前是我对你太过严苛,往后,我……”他再次开口,好似鼓足了好大的勇气,也不敢抬眸看她。
可是,话没说完却被打断了。
“王爷。”
“王爷。”
门外传来双喜双福的声音,“禀王爷,宫里头出事了。”
“何事。”安卿尘问。
“是,贵妃小产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