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片五光十色让柳十七怔愣了好久,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哪里来的这么多灯笼。
也……太好看了吧。
“娘子。”还是潇雨眼神好先看到了她,乐颠颠地跑过来,献宝道:“好看不?”
“你买的?”柳十七失神。
“我哪里有那么大手笔。”潇雨搀着柳十七的胳膊,二人朝着灯火处走去,“是王爷买的,真好看,对不对。”
是啊,太好看了,一片璀璨。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扔别人灯笼的理由啊。
柳十七又想起了那两个躺在府门口化为灰烬的孤零零的灯笼,刚想开口问就听双福道:“十七娘快来,王爷请了状元楼的厨子来,今日的中秋宴可丰盛呢。”
状元楼的厨子,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手艺,柳十七一下子来了精神。
紫竹院内已经摆好了长条桌,上面放满了各种美味珍馐,看得她眼花缭乱。
好吧,先不计较他的无礼了,柳十七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美食和灯笼吸引,方才的事情被抛之九霄云外了。
天下大事吃饭第一,这是爷爷说的话,被柳十七奉为圭臬。
这一餐中秋宴是煜北王府难得一次的主仆尽欢,大家都十分畅快。
然,开宴不多久宫里头就来人把安卿尘叫走了。
小太监是王公公派来的,一脸焦急回话:“干爹请王爷速速入宫,陛下同娘娘吵起来了,陛下,陛下要发落娘娘。”
安卿尘闻言赶紧起身,临走前吩咐了一句:“所为何事。”
“因为,因为唐大人。本来今日过节。”小太监看了一眼面前的煜北王府的宴席,道:“陛下想去探望娘娘,谁知娘娘得知了陛下打了唐大人板子还革职了,没说几句就吵起来了,刚巧唐大人又惹了麻烦……”
小太监不敢说下去了,吞吞吐吐的。
安卿尘道:“快说。”
“是。”小太监哆哆嗦嗦道,“说,唐大人在青楼里喝了酒,为了一个妓子争风吃醋同人打起来了,对方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所以就……”
这不是火上添油吗,唐术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安卿尘拧眉。
月色皎皎,照得入宫的路孤独又漫长,安卿尘的脚步停在了凤仪宫的门口。
宫人跪了满地,个个噤若寒蝉,殿内传来皇兄怒不可遏的声音,还有茶盏落地的碎瓷声。
“陛下同臣妾青梅竹马,臣妾是什么样的人陛下难道不知吗?”
是皇后唐玉容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倔强。
“我唐玉容从不屑于做这些事,莫说是一个娴贵妃,就是把合宫的嫔妃都绑在一起也越不过我去。”
她这是真的生气了。
“那你可知你今日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是朕,没有朕的袒护你还能好端端在这里过中秋吗?”安伯川的声音更大。
唐玉容冷笑道:“是陛下的袒护吗?陛下何时袒护过臣妾。这些年臣妾日日殚精竭虑,为宫中所有人谋划,让陛下雨露均沾不至于偏宠偏信,为了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我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陛下,何时袒护过我?”
“你敢说这事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安伯川怒气冲冲。
“陛下既然已经认定又何必浪费时间审案,直接拿下臣妾便是,反正臣妾说什么都是无用。”
皇后越发倔强起来。
“你以为朕不敢吗?”
“自然不是,陛下有了贵妃,对臣妾的那点情谊早就不见了。”
“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陛下。”
“说到底你还是在责怪朕,责怪朕罚了唐术。”
“那是我的弟弟,他性子直率莽撞,陛下不是不知。”
“知道又如何,朕是天子。”
……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安卿尘赶紧上前叩门。
看见他来了,安伯川这才稍稍平稳气息,甩袖道:“即日起皇后不再有管理六宫之权,一切等案件落定再说。”
说完大步流星朝御书房走去。
安卿尘跟在身后,朝着唐玉容看了一眼,见她鬓发散乱面无血色,也只能匆匆行了个礼,跟着安伯川离去。
“朕就是太纵容她,太相信她了。”
皇帝的气还没消,安卿尘也不好劝解什么,只默默地跟着,道:“是臣弟办事不力,扰了皇兄的中秋。”
安伯川这才猛然回过神,顿住脚步,抬头望向天边的圆月,长吁一口气道:“是啊,今日是中秋。”
他苦笑了一下,再抬脚时明显放缓了速度。
“去,叫辰儿过来,朕的中秋不能没有他。”
御书房里。
安伯川换了一身常服仰躺在榻上,一旁小太监缓慢地揉着他的额头,安卿尘默默坐在一旁。
安翌辰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
“儿臣叩见父皇,祝父皇安康顺遂。”
小小的皇长子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身子笔挺,面色肃容。
“起来吧,辰儿,到父皇这里来。”安伯川拍了拍身前的空处,示意安翌辰过去。
小殿下起身,又冲安卿尘问安后方才走过去。
“父皇的头疾又犯了吗?可宣过太医了?”
“父皇无碍。”安伯川看着儿子,安翌辰长得跟他简直一模一样,人却更老成持重,“辰儿可去见过你母后了?”
安翌辰摇头:“父皇有令,母后禁足不得探视。儿臣虽担心却没去过。”
安伯川点头,又问:“那辰儿可怪父皇。”
“不怪。”安翌辰道:“母后说了,只要案子查清楚自然会还她清白。”
安伯川点点头,看着安逸尘问,“今日是中秋,你若是向父皇有所求父皇必定会应你,你可有?”
坐在一旁的安卿尘不由得心里泛起一丝丝凉意,皇兄此言看似要弥补幼子,可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呢,他想看看这个儿子究竟是君臣之礼在先,还是母子亲情更重。
可是,他只有三岁多啊。
“父皇,儿臣只有一个请求。”小小的安翌辰犹豫后开口。
“哦,说。”安伯川眯起眼眸。
那一刻,安卿尘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家父子,所谓的亲情都得排在君臣之后吧,可是,辰儿究竟所求为何?
“儿臣请求父皇不要再生气,早日好起来。”
小小的安翌辰跪在自己的父皇面前,一张笑脸扬起,眼神真挚饱含泪水。
“辰儿,不替你母后求吗?”安伯川似乎也有些意外。
安翌辰摇摇头,道:“父皇有父皇的决断,儿臣首先是臣,其次才是子,不能随意置喙父皇的决定,儿臣相信父皇自有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