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一道柔弱的身影,她的胳膊上缠着纱布,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容颜。
柳十七一袭粉色襦裙站在阳光里,眉目如画,真是玉一样的人,崔承衍看得失了神。
这本该是他的妻,如果,一切如常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完婚……
“崔大人。”
崔承衍失神的空,柳十七向她行了个蹲礼,称呼也从“二公子”换成了“崔大人”。
“你来……找我?”崔承衍有些局促地向后挪了下步子,昨晚上他宿醉在老师府中,一身官服没有换,除了牢狱中的味道恐怕还夹杂了酒气,实在太影响形象了。
柳十七倒是并未介意,抬起头看着他:“我是来向大人提供线索的。”
盈盈的目光依旧勾魂夺魄,她生了一双好看的杏眸,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能将人的心都笼住。
“什么线索?”崔承衍此刻还未反应过来。
柳十七幽幽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崔承衍。
安卿尘说得没错,现在崔承衍神色彷徨,目光失焦,面如菜色,早已没有了几个月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恐怕也是走到了两难的境地。
柳十七今日来一则是要告诉崔承衍崔家对她所做的事情,既然现在崔承衍负责宫中的案子,那么她便有必要如实相告,安卿尘担心崔承衍一念之差会走错了路。
“万一他偏袒了崔家,将是一大损失。”
这是安卿尘的原话,也是柳十七担忧的情况,所以,除了楚大人,她也是给崔承衍加码的重要一项。
另外就是她也想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确认一下安卿尘的判断。
这第二条,柳十七在刚见到崔承衍就已经确认了,他从大理寺监牢里来,身上带了凶手身上的奇特的香味,那和崔廉密室里的味道,和刺杀他的凶手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十七是来告诉大人,崔家曾多次谋害于我,让十七险些丧命。”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亲口说出,她依旧气息不稳,憋闷的感觉盈满胸腔。
阳光斜斜打在身上,她却依然觉得遍体生寒。
柳十七告诉崔承衍自己想离开崔家入京找阿兄,之后就被叶儿和赖八算计,幸得王爷相救这才活命。
之后的客栈失火,前几日在普济寺的劫杀和之后在王府紫竹院里的谋杀……
这些都是崔家蓄意所为。
言语寥寥,道尽事实,柳十七并无赘述。
她说得多了便有搬弄是非的嫌疑,崔承衍是个较真的人,也未必会信,她只需要告诉他这些,以他的性子定然会去查,那些崔家的密辛还是得他自己查出来才会有触动。
崔承衍听完,果然眉头锁得更紧了,一面担忧惊吓的同时也在心里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她说的这些崔承衍并未怀疑,只是,那是他至亲至近的家人,他竟全然不知。
“十七告诉大人这些只求问心无愧,我的委屈不想默默吞下。”柳十七看着他,“也望大人秉公办理,十七活到今日不容易,若是大人偏袒……”
“不会。”崔承衍急急否定了她,“本官……”
他犹豫了一下,她果然看准了他,崔承衍的确生出了偏袒的心思,甚至觉得崔廉和家人以举家之力供养他一人仕途,他合该为家族、为家人谋利。
可是现在……
“本官自会秉公办理。”他说了一句极没底气的话,声音矮了下去。
“十七多谢大人。”柳十七向他扶礼,忽略了崔承衍已经掩藏不住的尴尬、窘迫和内疚自责。
倏然,一道黑影闪现眼前,柳十七还未来得及看清,唐术不知从何处窜过来一拳打在崔承衍的脸上,他毫无准备,被打倒在地。
“崔承衍,你这个卑鄙小人。”唐术仿佛疯魔一般,骑在崔承衍身上就是一阵暴雨般的重拳,“我今日打死你。”
周围一下子围拢了看热闹的人群,柳十七不知如何劝解,正在着急之时安卿尘已上前一把扯过唐术,三五下制服他将人押上了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看热闹的百姓都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安卿尘和唐术已经回到了车上,柳十七走过去将崔承衍扶起来,他原本就狼狈的模样此刻更加窘迫。
“多谢,我没事。”崔承衍爱面子,尤其不愿意在柳十七面前丢脸,急急抹了抹面颊上的血,后退一步向她揖礼,示意她先走。
不远处的马车上,咣咣一阵响动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你拦我做什么,安卿尘,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别以为只有你聪明,崔承衍把案子拖到现在究竟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马车上,唐术被安卿尘死死压住却依旧气得想要反抗。
“崔家是崔家,崔承衍是崔承衍,他还没有做什么,你倒是沉不住气了。”安卿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能沉住气,那是我的阿姐,我阿姐是被冤枉的,我能不急吗。”唐术暴躁地大吼。
“她是你的阿姐也是我的,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冷静。”安卿尘气道,“阿姐为何不见你,你不知道吗,越让你冷静你越是如此,你对得起她吗。”
“别自以为是了。”唐术也不示弱,“你从小就异想天开,希望保住所有人希望保持平衡,可能吗,安卿尘你想让崔承衍揭发崔家,你觉得可能吗,是你,你会吗?”
“我会。”
“那你当年怎么不揭发你爹。”
……
马车中倏然安静下来,这是安卿尘的痛处,安平谋反,他是窃国贼的儿子。
唐术自知失言,也不再说话,略微挣扎了一下觉得身上的力道松了,便挣脱他的束缚理了理衣衫跳下马车,走了。
午时,正是日头灼热的时候,柳十七只觉得面颊发烫。
看了一眼依旧拘着礼的崔承衍,柳十七自觉再不走对他来讲就是一种煎熬,赶紧还礼离去。
“王爷?”柳十七回到马车上,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安卿尘,“怎么了?唐大人……”
“坐过来。”安卿尘打断了她。
柳十七不解,看着他。
“本王让你坐过来。”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柳十七不解,便也只能乖乖听话。
她微微起身坐过去,就在她调整位置的瞬间,安卿尘的手臂抬起绕到她身后,将她身后的车帘高高扬起,从远处看过来好似他的手臂搂着她半个身子。
车帘被抛出车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便又落了回来。
安卿尘在柳十七坐下的一瞬间,自己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他别过脸去不看她,但是他知道一直在那里目送她的崔承衍都看到了,他的脸都白了。
柳十七不明白安卿尘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干吗非要她坐过来,但见他转过脸去不理她便也没再问。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王爷判断得没错。”
柳十七道,安卿尘这才转过脸来看她。
“这个给你。”
他答非所问,将一把精致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递到她手里,“防身。”
柳十七接过匕首,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匕首,“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
安卿尘瞥了她一眼:“又不扣你俸禄。”
柳十七:……
“回头我会教你怎么用。”
“多谢王爷。”柳十七的脸上浮出笑意,“真好看。”
安卿尘看着那张恢复自然的小脸,笑靥如花,眉眼如画,竟出了神。
直到柳十七抬起头问他:“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安卿尘转过视线望向车外,道:“我会安排你见见老太师。”
老太师说的就是楚大人,柳十七点点头。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的时候,林伯已经等在门上了。
柳十七打了招呼,看着林伯好似有话要同王爷说,便独自回了紫竹院。
林伯看人走远了才道:“王爷,杜大人来了,老奴说您不在他又问十七娘在不在,老奴也如实说了,杜大人便留下一个包袱,让老奴转交给十七娘您看……”
林伯递过包袱打开,安卿尘看到里头有女子的衣裳和绣鞋。
“杜大人说,这是他的老母亲为了感谢十七娘子对孙女的救命之恩亲手做的。”林伯有些为难,“您看……”
“扔了。”
林伯:……
“本王说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