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雨一直躲得远远的,听到柳十七叫她,又看了一眼院外早已消失的身影,确定王爷不会再回来了,这才颠颠地跑过去,看着柳十七手中的腰牌感慨:
“王爷连煜北王的腰牌都肯给娘子,看来是真的对娘子好呢。娘子可知道这煜北王的腰牌有多少分量,那可是先帝御赐的,极为尊贵呢,见腰牌等同见到本尊,娘子从此以后在京城里就可以横着走了……”
柳十七将腰牌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不以为然地递给她:“你喜欢送你了,以后横着走。”
潇雨费力地张牙舞爪地接住腰牌,小心地捧在手心里追过去问:“这是王爷给娘子的,娘子给我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柳十七已经舒舒服服地坐下了。
秋日的艳阳照在院子里,暖融融的,笼得雨水的湿气蒸腾。
柳十七坐在院子里悠闲地看书,看累了就站起来走一走,或者干脆晒着太阳睡一觉。
记忆中,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过过这般闲散慵懒的生活了,可是仔细想一想,根本就没有过嘛,怎么总觉得这种感觉那么熟悉呢。
从紫竹院的圆门望出去便能看到府中每日来往穿梭忙碌的人。
因为安卿尘爱清净,煜北王府的下人并不多,每日的蔬菜米面的采买便干脆定了商贩直接送上门,大约隔一日送一次肉和菜,五日送一次米和面,拉泔水的倒是一日两次。
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有几日都是同一拨人,有几日临时换了人。
柳十七连着看了几日,已经摸得很清楚了,煜北王府守备森严,若是想混进王府,这些人是唯一的途径了。
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估摸着就这一两日了吧,柳十七想,崔家上次在普济寺动手没成,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他们为什么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呢,难道因为不愿她和崔承衍成亲,那大可毁掉婚约便是,柳十七摇摇头,不是这个理由;难道因为库银,那崔家和库银究竟是什么关系,和爷爷又是什么关系,以至于他们非下杀手不可。
日光悠悠洒下,晒得人昏昏欲睡,柳十七听着厨房里潇雨做饭发出的锅碗瓢盆的声音,难得的岁月静好,困意渐渐袭来。
倏然,迎面一阵冷风起,猛然睁开眼睛,就见一身短打的矮个子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长刀,朝着柳十七的面门就砍过来。
柳十七认得,这人这几日频频出现在王府的院子里,替换了原先那个拉泔水的小厮,她已经留意他好些日子了。
那人身手敏捷,瞬间刀锋已至眼前,身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同样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护卫,三人气势汹汹。
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她已经等了好几日了,他们再不动手她都要不耐烦了。
然,那三人行至一半突然一人转身跃起,一脚蹬在一旁的梧桐树干上纵身跳下,欲从侧面袭击柳十七。
正面两人,侧面一人,柳十七不慌不忙仍旧坐在躺椅里,但两面受敌她还是忍不住闪身躲了一下,身后早已埋伏的黑甲卫影子一般出手,三两下便制服了三人。
然,柳十七躲的那一下虽没受伤,却撕裂了原先的伤口,鲜血直流,疼得她眼泪汪汪。
她躲避的那一刻从躺椅上滚下来,潇雨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但是却一手扶在了她的伤口上,沾了满手的血。
“娘,娘子,是我扯到你的伤口了吗?”潇雨大惊失色,“这可怎么办啊,眼看都要养好了,我,我闯大祸了,娘子你疼吗,这下王爷还不得生吃了我……”
她又崩溃了。
柳十七疼得满脸是汗,实在张不开口劝她。
这次布局是她和安卿尘商量过的,请君入瓮,故意放松了对入府人员的盘查,这才让崔家觉得有可乘之机。
刺客被制服跪在地上,柳十七忍着疼盘问,可是刺客训练有素,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说。
就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那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柳十七赶紧喊道:“掰开他们的嘴,他们要自尽。”
看来是问不出来了,虽然阻止了三人服毒却又一个疏忽让三人撞了墙,死了。
潇雨又崩溃了,吓得大哭,柳十七劝道:“这不能怪你,就是活着他们必定也不会说什么了。”
她让潇雨扶着她起身过去看看那几个人,潇雨搜了身,什么的也没有发现,竟一点证据、线索都没有留下。
柳十七叹了口气,做得如此严密。
一阵风起,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飘入鼻息,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不似花香自然,不如燃香清冽,竟还混着淡淡的药味。
这个味道柳十七太熟悉了,就是崔家密室里的味道,宋氏身上偶尔也有这种味道。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有几味药材是她熟悉的,还有几个混在一起却难分辨。
傍晚,安卿尘回来的时候,柳十七将一切原原本本说与他听,还特意留下几人让安卿尘去闻了闻那个味道。
“嗯。”安卿尘道,“熟悉。”
“是崔家密室。”柳十七提醒。
安卿尘点了点头,又拧着眉毛摇了摇头:“不止。”
不止?那还会是哪里?他却说不上来了。
“你也别多想了。”安卿尘瞧了一眼她重新包扎的伤口,那里因为这会儿折腾,又殷出血迹:“伤口如何?”
柳十七“嘶”了一声,痛苦道:“疼。”
烛灯下,她的脸上因为疼痛泛起红晕,柳眉紧锁,一张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
“过来。”安卿尘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空处,“帮你重新包扎。”
“不劳烦王爷了,一会儿让潇雨帮我就好。”柳十七道。
“她毛手毛脚,包成了那副难看的样子。”安卿尘瞧了一眼她被包得厚厚一圈的胳膊,嫌弃道:“本王之前在战场上经常受伤,都是自己包,我包得比她好看。”
他拿起一旁的纱布和创伤药,等着她。
柳十七无奈走过去侧身对着他:“那,王爷轻些。”
她的伤口比较靠上,衣袖有些紧撸不上去便只能解开扣子将那只受伤的胳膊从袖中脱掉。
安卿尘这才意识到原来竟是如此地不方便。
他方才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潇雨的手拿刀打架还可以,包伤口实在太难看,他想着帮她重新包扎,就像往日他给将士们包扎伤口一样稀松平常,却忘记了,她是女子。
难怪方才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和尴尬。
但是现在已经退不回去了,安卿尘硬着头皮装镇定。
姑娘的胳膊白嫩得像藕节,烛灯下竟有些晃眼,脖颈处露出一截小衣的系带越发衬得皮肤白嫩光滑。
他一手拿着纱布另一只手一把攥上去,那细细的小胳膊软软滑滑的好似没骨头。
安卿尘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只触碰一下赶紧缩回自己的手。
柳十七侧过脸不去看他,但已然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像火炉。
之后,安卿尘的手指再没碰到过柳十七的皮肤,他全程动作很慢,小心翼翼怕弄疼她,又怕碰到她,简直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心惊胆战。
好在她侧过脸去看不见他的面,但是脸上的灼热感却始终提醒他,动作慢一点,等那热度退去才能见人。
那一刻,安卿尘觉得从未有过的紧张、煎熬。
”王爷,王……“
门没关,林伯突然出现在门口,就看到两个人齐齐瞪向他的目光,还有两张红透了的脸。
“咦,王爷去哪了?”林伯被吓得未作片刻停留转身就走,跑出去几步才意识到自己瞎得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