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北王府。
天色阴沉,雨水减弱却大有没完没了的势头,下得人心烦意乱。
潇雨自下午将柳十七送回府后,她就一直昏迷着,潇雨想问问究竟准备哪些药材解毒,可是她一直睡着,而且睡得那般沉,怎么都喊不醒,急得潇雨坐在一旁直抹眼泪。
柳十七又做梦了,还是那个刀光血影的梦,只是这一次她第一次在梦里看清楚了一张冷峻肃杀的面孔,剑眉桃花目,是安卿尘。
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自己的梦里,而且还是她的仇人。梦里的安卿尘依旧冷面狠戾,只是眼中多了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好似他们很早就认识,可是他还是杀了她的全家,而那之后,他的利剑又指向了柳十七……
猛然惊醒,柳十七出了一身冷汗。
“娘子。”潇雨被吓了一跳,看到她一双杏眸瞪的老大这才转忧为喜,“你可算醒了,我都快急死了。”
她呜咽地又哭起来。
柳十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原来是个梦啊,或许是那个人太冷面令人太畏惧了吧,这才会梦见他成了自己的仇家。
怎么有点儿阴魂不散的意思,想起这个词柳十七失笑,伸出手拉住潇雨的手,道:“别怕,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瞧,你都睡了三个时辰了。”潇雨指了指外头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再睡下去我都要以为娘子你……”
“不会的。”柳十七安慰她:“这点毒奈何不得我,我这身子虽说弱了些,可是抗毒的能力比旁人要强上许多,我偷偷告诉你,就连我的酒量也要比一般人要好些呢。”
听她这样说,潇雨破涕为笑,道:“娘子为了安慰我说了这么多话,您还是好好歇着吧。”
她拿来帕子给柳十七净面,又帮她擦了身上的汗水再换一套干净的衣裳,做完这些又赶紧按照柳十七说的药方去配药。
前些日子她晒了好多药,这会儿配起来倒是极快,不一会儿潇雨就拿过来给她过目,柳十七点头:“都对,大火煮开然后小火煎熬,三碗水熬成一碗便可以了。”
潇雨点头去忙了。
听着雨声,柳十七又想起了自己的梦。
同一个梦她做了五年,之前每次内容都一样,巍峨的皇宫、残垣断壁、血流成河,她的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尸体,眼前是血红一片,那一日也下着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迷了眼,让她看不清来路……
每次都是断在这里,可是这几个月她极少几次做到这个梦内容却不一样了,她看到了后面的事。
大雨中有人提着剑冲她而来,上一次梦见杜聪救了她,这一次梦见安卿尘要杀她,恍惚间他们打了起来……
实在太乱了,柳十七想伸出手去揉揉自己的眉心,但是牵扯到了伤口,嘶,好疼。
做梦的事就此被疼痛覆盖,她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大夫处理得还不错,应当不会留疤。
雨水淅淅沥沥,从白日的急骤转到了晚间的连绵不绝。
“娘子,吃药了。”潇雨端着煎好的药过来,“吃过药我再去给娘子煮碗鸡汤面补一补身子。”
柳十七的胃口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鸡汤面再配点酸辣瓜条,啧啧,想想都好吃。”
潇雨舒了一口气:“娘子有胃口就说明无大碍了,潇雨也就放心了,莫说酸辣瓜条,你就是要吃龙肉……”
“什么龙肉。”
她的声音被安卿尘打断,他一身鱼白常服走进来,周身的湿气扑面而来,袍角已经打湿弄脏了。
这是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一回府就先来看她了。
潇雨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属下错了,请王爷责罚。”
安卿尘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坐在了柳十七的床边。
他伸出手去放在她的额头上。
他动作太快柳十七有些猝不及防没来及躲,只得垂着眸不说话。
“不烧了。”安卿尘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潇雨,道:“本王是要责罚你,交给你的差事就办成这样。”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上去带着几分怒气,“自即日起你跪……”
“王爷。”柳十七打断他,又看了看潇雨,道:“您若是罚了她就更没人保护我了,这事恐怕还没完。”
她说得对,对方一计不成一定还有后招,只有潇雨能贴身跟着她。
“就让她戴罪立功吧。”柳十七的声音因为虚弱略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听起来软软的,可是她自己却全然不知,继续恳切道:
“今日不能怪她,是我让她离开的。”
安卿尘羽睫轻颤了两下,别过脸去不看她,声音却依旧清冷道:“你先起来吧。”
潇雨如释重负,看了一眼柳十七赶紧悄悄退下。
屋内烛火跃动,浓重的药味充斥鼻息。
安卿尘问:“你心中已有数了?”
柳十七点头,“除了崔家我也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想要我的命,前几日我已经感觉到了有人跟踪。”
安卿尘点头。
柳十七继续道:“他们还会动手的,一切静观其变吧。”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的。”
“多谢王爷。”柳十七道谢,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嘶”一声。
安卿尘缓缓抬起她受伤的手臂,仔细看了又看。
“清过毒了?解药吃了?”
“是。”她回答得简短。
安卿尘攥紧的拳头松开,重新坐好,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垂眸道:“赔礼。”
柳十七愕然却没敢接。
他也没有再说话,只霸道地将锦盒塞到她手中。
柳十七打开锦盒,一枚通体洁白无瑕的白玉兰花簪呈现眼前,将它捏起仔细看了看,雕工简洁更加显得大气、灵动,少了几分匠气便多了几分自然。
“好漂亮。”她不由自主惊叹。
那一刻,安卿尘从她眼中看到了喜悦的光,她喜欢,他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柳十七想抬手挽个发髻试一试,无奈一只胳膊做不到,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安卿尘默了一下,伸出双手越过她的身侧替过她的双手,就这样面对面的,他竟轻松地在她的后脑挽了一个慵懒又舒服的发髻。
白玉簪被插上,和她精致的五官相得益彰,透着随意的高贵和松弛。
柳十七有些意外,伸出手去摸了摸发髻,“王爷竟然还会挽发。”
安卿尘收回手,道:“从前母后生病的时候我会帮她洗发、通发、挽发。”
那时候,母妃总会笑着揶揄他:“少禹将来帮媳妇挽发一定得心应手。”
想到这里,安卿尘竟然觉得自己的面颊至耳根处发起热来。
柳十七却全然不察他的窘迫,又去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多谢王爷。”
安卿尘不语,只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悄悄背到身后去擦手汗。
片刻后,他道:“宫里出事了。”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看着她。
“王爷是在怀疑皇后娘娘?”
她一开口便说中了他的心思,安卿尘似乎没有想到,心里头一惊,问:
“为何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