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术骑在马上,本就出挑的年轻郎君此刻更是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他利落地下马,一甩手将马绳交给了身边的仆从,大步流星地过来。
日光下,一袭月白锦衣潇洒飘逸,整个人被光晕笼罩,闪着灼灼的华光。
“唐大人。”
虽然唐术没有穿官服,但毕竟名声在外谁人不识,崔承衍连忙行礼。
“哟,这位不是新晋的大理寺左寺丞崔大人嘛。”唐术笑得一脸灿烂,上前一步站在了崔承衍和两位小娘子中间,“久仰久仰。”
而后又看看柳十七和潇雨,一脸疑惑道:“崔大人同这二位煜北王府的人认识?”
听说是煜北王府的人,崔承衍一张脸瞬时垮了下来。
那日,他在煜北王府见到过柳十七,彼时,他以为看错人了,还猜测或许她是因有事才去王府,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如今柳十七竟然是煜北王府的人。
“唐大人不知,这位。”崔承衍指着柳十七道:“是在下的未婚妻子,我二人有婚约在的,只是自我几个月前离家后便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她竟成了煜北王府的人?”
他显然什么也不知晓,脸上的表情又是震惊,又是尴尬,还有些气恼,五光十色的。
婚约?未婚妻?
听得唐术直皱眉,转头再看看柳十七拒他千里的样子,瞬间心中了然,一张脸登时冷了下来。
“哦。”唐术“啪”的一声甩开折扇,冷笑道:“崔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当街攀亲,这举止实在轻浮得很。”
崔承衍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忙道:“大人,下官句句属实,不信你问她……”
他急切地看向柳十七,唐术的目光也随着落在柳十七脸上。
对于崔承衍的反应,柳十七觉得很是奇怪,在崔家的时候没见他对她如何亲密,怎么这一下子陡然变成了非她不娶的架势。
“唐大人。”柳十七改了称呼:“我同大人道不同,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请大人回家去问个清楚明白吧。”
她不愿多说,否则会有搬弄是非之嫌。
“可是……”崔承衍依旧不依不饶,却被唐术拦住:
“既如此,本官还同二位姑娘有些旁的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冲柳十七和潇雨使了个眼色,二人匆匆跟着唐术离去。
那一瞬,明明照在头顶的烈阳吐火一般,在崔承衍看来却好似天昏地暗,他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未婚妻怎么就成了煜北王府的人,究竟是煜北王府的什么人,怎么方才也没想起来问一下呢,还有,柳十七对他为何如此冷淡……
柳十七和潇雨跟着唐术倒是又走了几家药铺,令她没想到的是,唐术先前说要帮她找药并非夸夸其谈,竟还真是凭借着那张脸,帮她配到了几种药材,这一日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于崔承衍,唐术只字未提,她便也没有多说。
天色已晚,晚霞漫天。
唐术收起扇子,道:“在下请二位吃顿便饭,不知可否赏光?”
潇雨警惕地看着他,又看向柳十七。
柳十七道:“多谢唐公子美意,今日的确麻烦您了,十七深表感谢,只是实在不敢多打扰,我们还是……”
“哎呀,那可就难办了。”唐术打断了她的话,做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不瞒娘子,在下找娘子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娘子知不知道如今京城里多了许多流民,他们身上的病症实在奇怪,日日都有人离奇死去,在下也请大夫去看过,但是毕竟还有些女子,实在是不便,所以就想请娘子吃顿饭,咱们边吃边说,或许娘子能帮帮她们。”
他是户部的上官,管流民的事也是理所当然。
那些流民的事柳十七知道一些,都是些穷苦的人,且柳十七也能看出来她们身上有病,只是官府看得严,她不得接近。
“如此。”柳十七道,“那好。”
遇到这种事情,柳十七当仁不让。
唐术得意地弯起嘴角,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人便坐在了醉仙楼的雅间里头。
房间里头布置得极雅致,燃着线香,挂着名画,装点得恰到好处。
极目远眺,还能看到远处辉煌的灯火。
唐术点了菜肴又倒了茶水摆在三人面前,顺着柳十七的目光看过去,已经是晚间了,灼灼灯光如昼,当真是繁华的所在。
“那里便是普济寺,你看到的那些光亮处便是如今流民被安置之处。”唐术当真讲起了正事。
“这些人多为北地的百姓,目前能查到的是水灾毁了田地,他们失去了吃饭的本钱便都跑来京城了。”
他语气中透着落寞,眸光点点。
“大夫可有说是什么病症?”柳十七问。
唐术摇头,“说不清楚,症状不一,尤其是女子……”
他不好往下说,柳十七点点头,问:“大人若是方便,可以带我去看看。”
“你不怕吗?”唐术有些惊讶,本以为她会开方子或者问询一下,没想到她竟要亲自去看。
“我是大夫。”柳十七道,“没什么可怕的。”
雅间的门被叩响,掌柜亲自来送菜,满满一桌子珍馐美味,看得人垂涎欲滴。
唐术道:“既然娘子如此说,那便由我来安排,到时候请娘子大驾。”
“好,我先谢谢唐大人。”柳十七垂眸致谢,眼尾的朱砂痣在烛灯下变成了暗红色,看得唐术心跳不止。
月上柳梢头,晚风习习,令人心旷神怡。
这种环境,这种氛围最适合谈些私事。
唐术看了一眼潇雨,虽然还有一个多余的,倒也无所谓了,想着借此机会同柳十七拉近距离,道:
“十七娘,方才说……”
“娘子,这个肘子好吃,你尝尝,怎么咱们做不出来这种味道。”潇雨打断了他的话。
“这里头放了冰糖,还有桂皮、香叶,我觉得……”柳十七吃得很认真,“应当是有秘汁的,回去我们做试试。”
“那娘子多吃些。”潇雨开心地又给她夹了一块,“还有这个鱼尾,真的鲜嫩,娘子也尝尝,你吃好了就会做了,我就有口福咯。”
“放心吧,交给我。”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那叫一个畅快,唐术愣是一句没插上嘴,一顿晚饭吃下来,想问的私事一件也没问成,闷头吃了个圆滚滚的肚皮出来。
从醉仙楼出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唐术让家仆赶了马车来送二人回煜北王府。
马车停在距离王府百步开外的巷子口,柳十七和潇雨下车,唐术掀开帘子笑脸相送。
待二人走近时,这才看到了正大马金刀站在王府大门口的安卿尘。
他腰间还别着长剑,一身锦衣皂靴,也像是刚回来的样子。
“去了何处?”
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安卿尘看到了落荒而逃的唐术。
一张脸拉得老长。
“回王爷话,我们,去,去了药铺。”潇雨答话,柳十七定定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几时了,才回来。”他声音更冷了。
“亥,亥……”
“亥时三刻而已。”
柳十七打断了潇雨的话,道:“王爷先前并没规定要几时回府。”
清亮的杏眸看向他,对上安卿尘冷冷的双目,毫无惧色。
“林伯。”他道,“把王府的戒条跟她二人说一遍,罚跪两个时辰,明日抄戒条十遍,抄不完不得吃饭。”
说完他转身就走,只留下林伯进退两难地看向柳十七。
小娘子倒不让他为难,已经面无表情地跪了下去了。
一旁潇雨也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下,愁眉苦脸道,“这可怎么办啊,还要抄十遍。”
“十遍而已。”柳十七冷冷道。
潇雨简直想一头撞死,苦着脸道:“可那是……五百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