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崔府鱼贯而出一众家丁小厮,个个手里拿着家伙事儿,上来就要拿柳十七。
双喜双福立刻拔刀,横眉冷对,将柳十七护在中间。
“好啊,你如今有了靠山了,所以要来整垮崔家是不是。”黄嬷嬷骂道。
“我并非胡说八道,曾经的那些事大家都有目共睹。”柳十七脸上的泪水未干,声音却是理直气壮。
“好,你说咱们霸占你家财,可有证据?你说咱们撕毁婚约,可有人证?”宋氏道,“空口白牙,我纵是好性儿也绝不能容你如此污蔑崔家,污蔑我儿。”
“来人。”
“慢着。”
宋氏的声音被柳十七打断,“夫人何必急着喊人,你要人证,我有,我带来了。”
说着,叶儿从她身后的马车上走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宋氏面前,宋氏立时变了脸色。
“夫人,对不住,奴婢不得不说实话。十七娘子的婚书是夫人让奴婢去偷的,夫人不愿十七娘子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嫁入崔家,所以才让奴婢跟着赖八的车,就是想让奴婢将十七娘子身上唯一的钱财偷走,让赖八玷污了娘子,奴婢……奴婢句句属实。”
此言一出,所有人大骇,纷纷骂道:
“宋氏你简直不是人,亏得还吃斋念佛,没想到竟是蛇蝎心肠,恩将仇报。”
“没想到崔家这么大的家业竟是靠偷了小娘子的嫁妆撑起来的。”
“崔家无德,宋氏歹毒。”
……
舆论哗然,难听讨伐的话瞬间砸向崔家和宋氏。
完了,多年苦心经营的好声誉毁于一旦了,宋氏悲痛地趔趄了一步。
“贱婢。”黄嬷嬷赶忙扶住宋氏,上前狠狠给了叶儿一巴掌,“你这个小蹄子,自己做的事竟敢栽赃到夫人头上,来人,将叶儿拖下去打一顿找个窑子发卖了。”
家丁再次上前迅速将叶儿拖了下去,不顾她如何呼喊,宋氏始终充耳不闻。
“崔夫人果然狠心,那叶儿被打一顿还能活吗?”
“是啊,真是被她骗了这么多年,歹毒的妇人。”
“不是说她信佛心善吗,原来都是假的啊。”
……
“大家莫要再听这两个女子胡言乱语。”宋氏终于按捺不住站出来道,“她们两个都疯了,一派胡言。柳十七,你如今这般欺我,任我再好脾气也容不得你。”
“来人,把柳十七拖下去,这件事情我查清楚自会给诸位一个说法。”
宋氏说完,便命人上前,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来就动手,双喜双福拔剑抵挡,同那群人打在一处。
双喜双福兄弟俩是从小跟在安卿尘身边的常随,武功非常人能比,本以为一群家丁能有多少功夫,可是令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群看似普通的家丁实则功夫极高,竟出乎二人预料。
兄弟二人眼神对视,看来主子的猜测是对的,故意让他二人试探崔家,果然不是一般府邸,这种武功高强之人恐怕另有来路。
一群人打架,众人纷纷后退,柳十七在刀光剑影中俯身躲避。
倏然,打斗被一声凌厉的鞭声划破。
一队铁骑奔袭而来,入眼便是黑甲黑胄骑黑马的兵士,随着马蹄声渐近和一声悠长刺耳的嘶鸣声,黑甲黑胄的兵士列队两旁,只见一玄色锦袍男子骑在马上态度安闲而来。
此人面如冠玉、眉宇轩轩,一双桃花眼浑如点漆,如明月入怀,似琼枝玉树,英姿洒落,玉影翩翩。
这样仙人一样的容姿让众人都看呆了,直到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是黑甲军,是煜北王,煜北王驾到。”
人群立即噤声,连小儿都止住了啼哭,默默俯身叩拜行礼。
煜北王,安卿尘,众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鬼面王竟亲自带着黑甲军来了,难不成有人要倒霉了?
大家心里猜测却都不敢说出口。
崔府门前,家主崔廉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喝退家丁,带着家人和宾客向安卿尘行礼:“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王爷恕罪。”
整条街,所有人跪成一片。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安卿尘冷喝一声,跳下马直直走到柳十七身边,伸出手递给她,温柔道:“新买的衣裳又弄脏了,你可真让人操心。”
满眼星辰,温柔又宠溺。
柳十七一愣,呆呆地看着他,安卿尘无语,冲她挑了挑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呆瓜,过来。”
骂她呆瓜,柳十七柳眉倒竖,看了看周围的人,想了想,还是先忍了。
双手递给她,泪眼凝望,楚楚可怜,看得人心都碎了。
众目睽睽之下,崔家一众人彻底傻眼了。
“王爷,这……”
崔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宋氏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这位是本王新捡的医官。”安卿尘的声音清冷疏离,带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医官?还是捡来的?
“她说同贵府有些私事要处理,本王等得不耐烦了,便亲自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他摊开双手面露疑问,一脸人畜无害。
鬼面王因为身患恶疾而喜怒无常,天下皆知,他这会儿高兴,谁知哪一会儿就变了脸。
众人不敢擅动,一个个噤若寒蝉。
眼下的局势很明显,十七娘找到了靠山,还是崔家惹不起的靠山。
宋氏和崔廉对视一眼,二人不是傻子,立即心中明了。
崔廉上前道:“大约是内宅妇人的一点儿小事,怎好意思劳动王爷大驾,不如请王爷移步寒舍歇息片刻。”
“哦,是吗?”尾音上扬,安卿尘转身看向乖乖跟在他身后的柔弱小娘子。
“王爷,请王爷替奴婢讨还公道。”柳十七羸羸弱弱又要俯身下拜。
被安卿尘一把拉住,“动不动就跪,本王说了你身子不好,免了你行礼,总也记不住,该打。”
听听,简直宠上天了。
柳十七自己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宋氏闭了眼。
这局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这个人不但得罪不起,自己的儿子刚刚赶赴京城,日后的前程还得仰仗人家,好在这种内宅琐事他作为一个王爷也并不能细究,最终也是拿崔府奈何不得,只是眼前亏必得先咽下。
如此一琢磨,宋氏默默叹了一口气,拉了拉夫君的衣袖安抚,自己站出来道:
“王爷,是民妇愚钝,被贱婢叶儿蒙骗,和十七娘子间有些误会。如今已经说明白了,十七娘子的祖父同家主本就是至交好友,五年前的确留下娘子的家财寄存在这里,如今民妇本想等娘子安顿下来便将东西护送过去还给娘子的。”
宋氏的脸上又露出惯有的慈善笑容,从容淡定道:“如今既是娘子已投王爷门下,那我们也放心了,如此就都拿了去吧,这样娘子也安心些。”
说着,便示意黄嬷嬷去准备。
“哦。”安卿尘松开拉着柳十七的手,朝着宋氏走过去,在距离她非常近的地方站定,轻声道:“是吗?”
“正是。”宋氏错步,往后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当真?”他又问,又近了一步。
“当真。”宋氏仍旧退步。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黄嬷嬷和崔廉脸色大变,崔廉下一刻即将出手,却听他道:
“那好吧。”
安卿尘倏然转身朝柳十七走去,神色有些异常。
“至于婚约,的确是民妇的错。都是那叶儿贱婢挑唆,也是她将娘子的婚书撕碎的。”宋氏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向安卿尘解释,“不如……”
“既如此,那便罢了。”
柳十七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安卿尘却已经替自己答了。
“婚书已毁,婚约作罢。”他转头看着柳十七,“你觉得可好?”
能说不好吗,柳十七压根也没想过嫁给崔承衍,便道:“一切任凭王爷做主。”
咦,多乖巧的小狼崽子。
看着眼前这出戏,众人心中已然明了,便不再说什么。
大家眼睁睁看着那二十口大箱子被抬上马车,崔家还搭了几辆车去送。
崔廉满脸笑意,再次邀请道:“王爷既已来到此地,府内刚好略备薄酒,王爷……”
“不必了。”安卿尘含笑拒绝,“今日只处理家事,想来令郎已入京了吧,日后咱们再处理政事,来日方长。”
听着他这样说,柳十七心中愤懑,就这样了吗,这么轻易放过崔家吗,只拿回嫁妆就完了?自己的那些气都白受了吗……
然,她还没想明白,只觉得自己又一次失重,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安卿尘就这样在众人的惊骇的目光中抱着柳十七,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本王已经帮过你了,下面该你知恩图报了……”
说完轻轻掐了一把柳十七,手上一抖,柳十七跳了下来直奔宋氏而去。
猝不及防,“啪啪”两声脆响,柳十七重重的耳光落在宋氏脸上。
“你。”宋氏立刻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柳十七的衣裳就要还手。
柳十七错手一把扯过宋氏胸前的衣襟,使劲一拽,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黄嬷嬷和崔廉的激烈反应,二人一起上前就要拉柳十七。
说时迟那时快,安卿尘一个眼神,双喜双福上去分别拉住了黄嬷嬷和崔廉,与此同时,宋氏的外裳被柳十七扯开,竟露出里面的衣裳。
直领,大襟,两侧开衩的黑黄色长衫……
众人愕然,没想到宋氏外裳之下竟然是——道袍。
一切发生得太快,宋氏忙要拢衣裳被安卿尘一把制住。
“崔夫人不是信佛吗,怎么穿道袍。”
“是啊,难道信佛也信道?”
“不对吧,这道袍看着不对劲。”
……
众人议论纷纷,宋氏挣扎不过,道:“王爷这是何意。”
安卿尘这才收了手,拉着一脸愕然的柳十七,堆笑道:“惊扰了夫人,我的人,谁也不能动,方才见夫人要打我家医官一时没忍住,不好意思。”
宋氏的脸色已如金纸,慌忙整理衣容。
“只是不知。”安卿尘又问,“夫人竟是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