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痛感如潮水般涌起,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蚀骨钻心、疼痛难忍。
安卿尘极力用意志力克制着,就像往常一样,可是心中却疑惑:今日本不是该发作的日子。
心里一阵紧绷,他再次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果然是个大夫?
既是大夫,那她为何不说是病而说是毒?
自安卿尘五年前患病以来,包括宫中的太医和游方神医术士都说他身患恶疾,药石无医,但却无人说过那是毒。
只有她,大胆且笃定。
疼痛伴随着麻木席卷而来,让他难以动弹。
每次发作都是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手脚麻木,浑身发冷。
他的目光看向了她放在案桌上的那个药包,她说这个能解毒。
“王爷。”
门外双喜敲门。
“进。”他艰难回应。
双喜进门立刻察觉不对,“王爷您……今日不是该发作的日子啊。”
安卿尘摇头不语,拼命忍耐着那折磨人的痛楚,额角青筋直暴,豆大的汗珠滚落。
“何事?”
“哦。”双喜回神忙给他倒了杯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垂头不语的柳十七,道,“您吩咐查的事,查到了。”
安卿尘点头。
双喜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又看了看他痛苦的样子,赶紧道:“属下这就去准备冰水沐浴。”
他说完便想退下却被安卿尘叫住:
“慢着。”
一道艰难、冷肃的声音落下,安卿尘忍下那一波疼痛,才缓缓道:“要热水。”
双喜一愣,也不多问即刻转身出去。
屋内烛火灼灼燃烧,将他的扭曲疼痛无限放大。
“你如何确定是毒?”他看着她,目光凌厉。
柳十七道:“此为医者敏性使然,民女第一眼看见王爷心里便有了判断,方才王爷掐我脖子的时候我便正好顺势探了一下您的脉搏,虚浮游滑,故而确认王爷中的是昆仑寒毒。”
她看了看安卿尘的惨白的面色,继续道:“这种毒世间罕见,无人可解。”
除了她的爷爷。
“那你就能确定可解。”他仍不信,方才差点儿将她掐死,她竟还能有工夫去探他的脉搏。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她说,“就像王爷有王爷的道,我亦有我的道一样。”
四目相对,安卿尘的脸上怒色渐起。
这丫头在说什么乱七八糟话。
“我确定能解,至于为何说来话长。我自小和爷爷长在深山,尝遍世间奇草异果,王爷尽管相信我便是。
况且,我现在人在王爷这里,药有没有效王爷一试便知。”
她恍然无觉他的不满,自顾自放缓了声调,“但是,这包药只能缓王爷的一时之痛,此毒若想彻底根除,还需好生调理,最起码……”
她想了想,伸出三根葱指,“三年,多则五年足矣。”
“所以你想凭借此跟着本王,报仇、安身、立命?”
被说中了,柳十七点头大方承认。
更重要的是,她还想查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柳十七的垂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同福客栈二楼的厢房里,水汽氤氲,潮湿闷热。
双喜双福看着这一桶热水,一脸震惊。
王爷的病症已有五年了,每每发作必是浑身高热、颤抖不止,全身如刀割般疼痛,神志不清渐渐陷入昏迷,必得浸泡在冰水里两个时辰才能稍微缓解那一股一股袭来的疼痛和灼烫感。
他从未见过王爷泡热水,更何况,十日前刚刚发作过,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五日才会发作,可是,今日怎会突然如此。
安卿尘强忍着疼痛看过去。
这些年这种痛楚一直折磨着他,从他父皇夺了江山开始,他便得了怪疾,几乎寻遍了医家皆无可解之法。
最初半年才发作一次,到如今五年过去了,已经频繁到半个月一次了,可今日,竟距离上次发作只有十日。
时间又缩短了,他想要放弃了,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可是,柳十七很笃定地说这是毒,既然是毒那便是有人为之,会是谁呢,如此想要他的命。
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再一次被疼痛覆盖,他的眸光落到了那包药粉上。
她究竟是谁,又为何会让他有那样的熟悉感……
窗外电闪雷鸣,硕大的雨点敲击着窗牖。
暴雨仍在肆虐,越来越狂。
又一股疼痛袭来,这次似乎更甚。
索性都是强撑,不如试一试,安卿尘睁开眼睛:
“双福。”
“属下在。”
“将那包药粉倒入沐桶。”
双福怔愣一瞬,道:“可是……”
万一这药粉有毒怎么办,双福看了一眼柳十七不敢动。
“让你放你就放。”主子发怒了。
“是。”双福这才将药粉倒入沐桶中。
安卿尘起身背过身去宽衣,金丝锦衣剥落,中衣褪去,露出强劲精壮的脊背。
柳十七看着他轻轻摘掉了脖颈上挂着的一根旧的有些掉色的红绳,不晓得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要随身携带,并且十分珍惜地用丝绢包好收起。
眼前的光线被他挡住,柳十七看过去,面前的男子整个人笼罩在烛灯的光晕里,皮肤泛起润泽的光,宽肩窄腰,筋骨坚实,紧致的线条弯曲,肌肉突出,腰腹下挺翘的臀部饱满有力,还有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都给这完美的躯体增添了阳刚之气……
看得柳十七忘了呼吸,身为医者纵然是见多了各种躯体早已平常心,却依然被眼前的人震撼到了,果然人间绝色,不仅脸长得好,连身材都这般吸引人。
倏然,他猛然回头,柳十七的目光躲闪不及直直撞了上去,瞬间脸颊发热。
灯下看美人如那画上仙子,她面若桃花,深邃的眸光好似一汪清潭,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扰惊起叠叠浪花,水面泛起涟漪。
然,下一瞬,柳十七再次失重,一只大手拎起她的衣襟将她按进沐桶里。
温热感袭来,水汽蒸腾,模糊了双眼。
二人对坐,四目相对。
柳十七脑中一片空白,磕巴道:“这是,要,干什么。”
“鸳鸯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