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叹道：“只是可惜，你不能亲眼看到她着红妆的样子了。”
周望远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他在此时看清了赵煦的目的。
“陛下今日特意来告诉臣此事怕不是真想对臣赶尽杀绝吧？”
若是真要赶尽杀绝又何必再跑一趟对周望远说这些事呢？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又有什么理由非要邹向挽送自己最后一程？唤一个他看不过眼的废物背锅不是更好？
赵煦屏退了众人，回道：“周卿果然聪慧。说实话啊，大纪一半兵权捏在邵乘凌手里让朕寝食难安，可朕亦不想朝堂错失他二人那样的肱骨之臣。”
倒也不必说得那么委婉，他无非就是又想要人为他做事，又不愿给人付报酬。
可真会算呐！
“陛下和臣说也是无用，臣打仗比不上邵将军一根手指头。”
赵煦道：“无需你和他打，你只要把邹向挽牢牢控制在手里就行。”
“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今夜邹向挽找你，你利用她逼邵乘凌出兵，朕后头自有对策。“
周望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知道皇室的人不要脸，却没想过会这样不要脸！
周望远回道：“殿下为什么相信臣会为你利用溥雨？”
赵煦呵了一声，慢慢转动玉扳指，道：“你若不肯利用她，朕只好送你二人去阴间相聚了。你只需利用她引出邵析城，事成后朕可放你二人其中一个离开，周卿有何不愿？”
“陛下要邵乘凌出兵有多种方式，为何非要利用邹向挽。”
赵煦苦笑。
他和邵乘凌一起打了近一年的仗，太清楚邵乘凌是谁的性子。
只要碰到的事牵扯不到邹向挽，他会比任何人都清醒，若是换种方式引他出兵说不定还没整兵他就生疑了。
唯独碰到邹向挽他会失去理智，而且认输得心甘情愿。
赵煦回道：“利用邹向挽，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周望远眯着眼睛，道：“好。”
对于赵煦来说，不管是周望远死还是邵乘凌出兵都不错。
他不贪心，既然两个目的无法一次达成那就一个一个来。
赵煦将两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到戌时，邹向挽就提着吃食来看望周望远了。
做戏要做真，赵煦给邹向挽的那几碟饭菜是真能吃死人的。
其实，周望远也很想知道邹向挽会不会亲自对他动手。
如果他死了，让邵乘凌起兵和赵煦打起来似乎也不错，至少邹向挽不用再过得苦唧唧的。
“今日怎么又想起来看我？”周望远问道。
邹向挽面色如常地答，顺便为他布好菜，说道：“你不希望我来吗？”
周望远冷冷的扫了一眼饭菜，回道：“若是这菜里有毒，我就不希望你来了。”
“怎么会有毒？怎么会有毒啊……”邹向挽将筷子递给周望远。
他动不了筷子，不是不愿，只是不知为何没了力气。
手臂跟着心一起沉落，然后觉着整个人都飘在空中，思绪混乱。
周望远道：“不如你先吃一口来向我证明没毒？”
邹向挽怔住，从进来到现在她都是魂游的状态，周望远疏离的眼光和不留情的话把她生生拽回来。
神智清醒后，她莫名委屈，然后麻木地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好。”
邹向挽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慢慢送入口中。
周望远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在菜送进口前喊了一声，“不必了，我信你。”
他打掉邹向挽手里的筷子，终于释然地笑了。
“没想到这一世竟是栽在你手上。”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品起酒食，又说道：“我真后悔那年冬至打翻了你做的元宵。”
邹向挽道：“座主想要，和我说一声就是，我又不是临安城要千金难买一菜的厨子。”
她安静的看周望远吃，因为她知道周望远不会出事。
既然不能连累析城和祖父，又舍不得杀死周望远，邹向挽想，只好自己去死了。
她突然有点后悔，当初做事为什么不做绝一点，把赵煦和赵晋一并杀了，自己偏偏要去帮助其中一人。
乱臣贼子也好过皇权手里的提线木偶。
“一刻钟后赵煦会来。”邹向挽道，摸出了袖子里揣的毒酒。
“我知道，一刻钟后我的人也会来。”
周望远到现在还没事，他已经知道邹向挽不会对他下手了。
竟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是我不能胜，你知道该怎么选。”
邹向挽不解。
他的人？他哪儿有什么人？
还是说他有了造反之心？
邹向挽道：“河南府的郑常落不是你的人。”
“他不是我的人，他已经死了，王时行是我的人。”
可邹向挽记得孙朝是赵煦的人。
孙朝是忠臣，他不会帮周望远干玩命儿的事，所以，王时行本就是他安插在孙朝身旁的人。
若是郑常落在河南府，他一定会拦截消息和军队，可郑常落死了，王时行在那处就不同了。
邹向挽道：“难怪初见他时把他错认成了座主，他的确有几分座主的影子。”
不论是从面容还是手段，都和周望远有点像。
他有本事在河南府了结郑常落还封锁消息，单凭这点，绝对是周望远教给他的。
周望远跟没听到邹向挽讲话似的，嘴角眉梢打成一片，说道：“我赌你不会对我下手，赌赢了，你没舍得杀我是早就看透了我还是自己也有一份私心？”
今夜所做的所有决定本都是邹向挽的私心。
可她不愿回答他。
周望远道：“你愿意赌我一次吗？”
“赌什么？”
“今夜我能赢，能带你出去，能许你日后的安稳自由。”
诱人的赌注，而且怎么看邹向挽好像都不吃亏。
她愿意，只是每个人肩上的胆子不同。就像她肩负着邵家一家人的命一样。
若就她和周望远两个孤苦之人她倒乐意下这个赌。
邹向挽道：“我是不会杀你，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
周望远道：“不凭任何事，我只看你的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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