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卫东入狱到福建路半年治水,邹向挽早养成天崩地裂而不惊不淡的本事。
她压过邹濛半个脑袋,落下两个字:“蠢货。”
邹濛似有点不可置信,歪着头问了一句:“什么?”
“且不说你没证据就敢诬陷本官,倘若本官真是已故的邹家大小姐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你觉得你爹有多大的本事能保住你的头?”
欺君罔上,诛九族的大罪。
分明是同一张脸,可邹濛此时看着邹向挽却觉得她的凌厉就能杀人。
她开始怕了,还要强撑着面子说:“我大义灭亲,况且你做的错事邹家毫不知情,官家圣明仁慈,不会无辜牵连邹家。”
邹向挽逼近她,毫不惧怕,“那你倒是试试,本官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邹濛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何必非要指认她的身份,只道出她是女子就够了。
若那时她坦明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再以邹阳和已死,不知大姐去向来开脱。
邹濛眼珠子一转邹向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待邹濛回身,邹向挽抄起花瓶砸在她的脑袋上。
邹濛被砸懵了,转过身后不可置信看着邹向挽。
她连声音都来得及没出又被邹向挽一个砚台砸下,晕倒在地,发丝被血糊成一团。
邹向挽眼里燃着血欲,脑子里不断闪过被邹濛母女折磨的片段,痛苦的蹙起眉头。
她写了一封信,信上写着兵部侍郎驭兵不严招致几名百姓被杀害。
正当这时,有个小吏开门进来了。
小吏看到一地的花瓶碎片和晕倒的人登时明了。
邹向挽手向后摸去,琢磨着要怎么处理这个人。
那人却开口道:“邹少卿,剩下的事交给周大人吧。”
小吏拿出了周望远的官印。
她呵了一声。
原来周望远一直派人盯着自己,他适时赶上来定是得了消息已和周望远通风报信过。
周望远听到邹濛去见邹向挽后锁着眉头。
适才邹义天才说过邹濛和邹向挽已经算是仇人了,若邹濛认出了邹向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倒不怕邹向挽出事,他怕邹向挽一时情急杀了邹濛。
周望远对着邹义天说道:“从今日起,你的女儿不能出现在外头,你觉得是让她老老实实待在邹府好还是到我这儿好?抑或是……”
亦或是死了好。
邹义天知道,他没本事看住邹濛,回道:“我带回去吧,我今日回去便说小女管教无方大闹大理寺心头惭愧,将她紧闭于邹府佛堂不准任何人探视。”
他心里清楚他这个儿子心中有多少怨气做事又有多不留余地。
下值后,邹向挽和邹濛一起去了周府。
周望远看到邹濛后脑勺的血并不诧异,淡淡对邹向挽说,“这事儿你往后不用管了,都交给我。”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信你?”
周望远唇角勾起戏谑的笑,“我是你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昨日不是还派人查了我母亲的身世?”
“你都知道了?”
“是。”
邹向挽看了一眼邹濛,“你要怎么处理她?”
周望远道:“先把柳家处理了。”
说得轻松,柳家人本分守己,没做过什么大的错事,官家为何要处理他们?
况且,听周望远这语气,连着柳家上上下下百个不知情的家丁也要一并遭罪。
他们若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死那就死得太冤了。
邹向挽道:“座主不用管此事了,我会处理好邹濛,不连累任何人。”
“若是邹濛死了,定会引起柳家人的注意,你这条命还想不想要?”周望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兄长的身份捏着邹向挽的肩,“以往我不知为何我不想你死,现在知道了。”
“你我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原始的本能让我有强烈想要靠近你的欲望,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邹向挽看着周望远的眼睛,压抑着近乎疯狂的冲动。
周望远对她说的话好像超出了她应该思考的范围。
至少一直以来,她对周望远更多的是崇拜与感激。
而最亲密的人吗?即将被周望远处理的那个女子也和他流着同样的血液。
邹向挽有些无所适从,轻声喃喃,“座主……”
“交给我,柳姨娘是我杀的,我也不在乎再多背几条人命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赵晋肯定是瞒不住了,
若是他铁了心要以邹向挽的身份为难她,那也别怪自己忘恩负义了。
邹向挽走后,周府管家问道:“大人,真要对柳家动手吗?”
“说出来骗骗她,柳家我暂时动不了,只好把邹府端了。”
“大人是怕邹姑娘舍不得邹大人。”
周望远点点头,“她和我一样又不太一样。她性子软,不愿牵连无辜之人,但做事就得做绝,以免留下后患。”
周府管家听出他这话不单单是在说这件事了。
“大人是指当年五殿下一念之仁留下来的人如今被卫东找到了?”
“是,但他现在被邵乘凌护着,杀不了。”
周府管家叹气。
他跟了周望远近五年,眼睁睁看着周望远从一个光风霁月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心狠手辣的样子,光景和人都不复从前。
周望远也愁,沔州那边探消息的人至今找不出半点赵煦私兵被嵌入邵家军的半点证据。
若实在不行,只好利用邹府给邵乘凌扣一个名头了。
沈玉和邹向挽定会护着他,这个名头,还得让邵乘凌心甘情愿接下。
邹向挽这件事谁也没有告诉,连邵乘凌也没说。
都是她的亲人,她不想让任何一方为难。
自回到临安后,邹向挽和邵乘凌见面也不过寥寥数次,今儿好不容易得空两个可以无关正事的聚一聚。
可邹向挽却总是心不在焉。
“是在为那两个案子苦恼?”
邹向挽点点头,道:“临安好危险,一个个人死去,我真怕下一个就是我或者是你。”
“是想让我走吗?”
邹向挽不语,看着他。
邵乘凌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啊,溥雨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那一夜无风无雨,临安少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