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水患容不得一丝错漏,虽说邹向挽要跟去,但周望远不可能等着她。
临行前,邵乘凌带着黎瑾出现,“黎瑾可信,这一路就叫他跟着你。”
邹向挽没空顾自己,心里还惦记着卫东,点了点头便说道:“昨夜与人达成交易,你去叫沈昌图提卫东的案子,会有人帮着把卫东放出来。”
“好,若是身体不适就不要强撑着。”
两人各说各话,不多时车夫便开始催了。
邹向挽不得不和邵乘凌告别,隔着长街对他笑了一笑便关上了马车帘子。
因着要快些赶上周望远,车夫一路疾行,马车颠簸的邹向挽头昏脑涨。
她就快要忍不住叫停之时上半身急速前倾,在一个大趔趄后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邹向挽问道。
车夫道:“城门口全是流民,大人小心一点,我带着你闯出去。”
他拿一条麻绳将自己与车柱捆在一起,作势要冲出去。
邹向挽急忙叫停:“不可!”
车夫回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邹向挽解释道:“那些流民里还有老人和小孩,这般闯出去会伤到人。”
“可历年的钦差大人都是这样出去的。”车夫道。
他碰上个惦记百姓的人甚至觉得朝中官员出了个“异类”。
“历年?你的意思是每逢天灾城门口就会聚集流民?”邹向挽道。
看着这位新的钦差大人年轻车夫解释道:“是啊,这年头,灵芝头上长蟾蜍,天灾多了,百姓没地可去只好来临安求天子庇护。”
车夫叹了口气,“但临安城也就这么大,哪儿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再说连年打仗,国库和粮草紧的很,我们当真是做梦都希望天上下雨下的是五谷杂粮。”
官家当今是以慈爱来掩饰自己的无能的,不会丢下这些流民不管。
要不就是当官的不准百姓进城。
看门口拦着的是神策军,缨枪绑着绿色的带子,该是隶属于京兆尹的军。
邹向挽道:“京兆尹有多久没换过了?”
“什么换呐,一直就是他!”车夫的语气有些愤慨。
看样子,这京兆尹很不得人心了。
邹向挽吩咐,“掉头,我去拜访京兆尹大人。”
车夫听后生出喜色——终于遇到一位不怕权贵,不走过场的钦差了!
他说话都轻快了几分,麻溜的解开身上套的绳子,道:“诶!好!”
马车往回走,后头传来一道更重的马蹄声。
邹向挽掀帘一看,是一位神策军高举一封信奔来,嘴里喊着:“慢!”
神策军到邹向挽马车前行礼,道:“周侍郎急信一封。”
邹向挽打开,信里没有一句废话,堂堂正正躺着几个大字,却叫人看了火冒三丈:“不许去找京兆尹。”
她气,吸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神策军道:“我只顾传信,这封信是周侍郎昨日加急传来的。”
昨日传来,那想必是他昨日就知道了自己要奔赴福建路的消息,又料到自己一定不会不管这些流民,稍稍一想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如今他二人俱是前往福建路治水的钦差,周望远名正言顺是自己的上级,她必须得听他的。
神策军看邹向挽脸色不好,又生怕她和其他大人一样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下面人出气,遂而说道:“周大人做什么必有他的理由,这不,一封信到了大人手上,还有两封分别到了官家和户部尚书手上。”
邹向挽心中生疑。
他拦着自己不让动作莫不是要自己出手?
邹向挽道:“你可知当今的京兆尹是什么人?”
“往上数四代,他祖宗是随太祖开国的功臣,太祖十分敬重那人,故而当今官家才对这位京兆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怪了。
若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官家不会轻易动他的。
神策军道:“大人放心走,待会儿我等替你拦住流民。”
邹向挽探头朝城门口望了一眼,恰好看到一位小孩。
她畏畏缩缩的躲在一位老人身后,眼睛因为过瘦的面颊凸起。
邹向挽于心不忍,道:“罢了,我再等等。”
等了不出两刻钟就有动静了。
是户部权侍郎带着司农司的大人来了。
两位大人都是四十岁左右有些发胖的男子,但为人和善,肯办实事。
邹向挽从马车下来和两位大人见礼。
户部权侍郎道:“邹大人久等了。”
久等了?周望远连自己不会立马走也料到了?
“你我都是为了城门口那些百姓,又何必如此客气。”邹向挽道,“大人前来可是得了官家的指示?”
“是。”
司农司的大人解释道:“京兆尹将官家拨的救济灾民的物资私吞,周大人在前往福建路的途中专程跑了一趟绍兴,就为拿到京兆尹贪墨和借税法革新欺侮百姓的证据。如今陛下龙颜大怒,正提人在审了。”
邹向挽点点头,“事不宜迟,门口的灾民两位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这……端午将至,如今城内摊贩遍地,恐怕没有余地容纳这些灾民。”
邹向挽轻笑一声,“某倒是有个法子,但这还要两位大人请示官家。”
两人相视一眼,道:“邹大人请讲。”
“宁远侯府如今还空着,既然官家暂未决定如何处置那府邸,不如暂时容纳灾民。而城南荒地众多,等过了这两日,大人便可动身组织灾民前去开垦,垦出的荒地由百姓自己管,不管收成多少,只需每年向朝廷缴纳固定的税额便好。”
户部的那位大人脸上的油都亮了几分,说道:“邹大人这法子好,某这就去请示官家。”
邹向挽点点头,“那某现在去安抚城外灾民,等着大人的好消息。”
她身后就带了一个黎瑾,朝城门走去。
她一出现,那些灾民便蜂拥而至,神策军拦都不好拦。
有人喊道:“大人!我们跋涉千里前来天子脚下就为有一口饭吃,我公公婆婆都死在了路上,好不容易到了临安,难道我们还是要被饿死吗?”
这一喊立马就有人应和,不断诉苦申冤。
只怕再这样下去,官兵就要起争执了,当前官家意思不明,但安抚民心最要紧。
邹向挽正欲开口,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女孩从横着的缨枪下钻了出来,大眼渴望的瞪着她,“哥哥,我饿。”
神策军回头,立马就喊,“大胆……”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