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赵晋手眼通天,他在刑部安插的人手真是多,沈玉随着赵煦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也比不过赵晋提前串通那两人找只替罪羊。
赵煦有些瞧不过眼了,问道:“你们二人一个是邹大人的厨子,一个是药贩,若诬陷邹大人给了你们好处便罢了,这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狱卒拎着新来的“罪犯”跪在赵煦面前。
赵煦不像赵晋那般盛气凌人,说话的语气速度始终如一,叫人看不出他的真脾性。
只不过上过战场的人总归是带着杀气的,和寻常权贵故作拿捏的虚势不同,只一个眼神就叫人胆颤。
他看着那两人,“你们说出实话,本王或许还可从宽处理,也可保你们家人一条性命。”
那两人弱弱的看了赵晋一眼,赵晋并不理会,他们登时就明了该怎么做。
他们垂下头,“是草民一时糊涂!”
“行了。”赵煦无奈的看了一眼沈玉,也不打算在明面上继续追问,说道:“沈侍郎,将这二人抓起来吧。”
赵煦懒洋洋地走向赵晋,“散了吧,五弟时时跟着沈侍郎也不嫌麻烦得紧。”
这边散了后,沈玉走下去扶邹向挽,“在朝中没有靠山往后说话做事还是收着些。”
邹向挽彼时说话还有点虚,又偏要撑着力气与沈玉拌嘴,“沈大人这句话不如送给自己。”
“诶,我不一样,我爹是参知政事,我怎么作都死不了。”
他说这话时十足十的嘚瑟,也不知那端正的脸色怎么就会露出那么讨打的表情。
邹向挽笑也笑不动了,半倚着他出去,正碰上陛下身边的福忠公公过来。
沈玉道:“陛下可是还有什么指示?”
“官家听说邹大人洗刷冤屈后龙颜大悦,又因着之前周大人提过要带邹大人去治水,故而来问问邹大人可有意愿去福建路一趟?”
沈玉道:“只是邹大人这伤一时半会儿……”
邹向挽道:“去,劳福忠公公代我向陛下道一声谢,我会协助周大人治理好水患。”
“哎,邹大人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
邹向挽低头屈膝算是行礼。
福忠公公拉她起来,道:“不必这么客气,这些时日在牢里委屈邹大人了。”
送邹向挽回去的也是沈玉,他问道:“你这身体行吗?不多休息几日?你那座主还算有本事,这点水患能治理好的,不用担心他。”
邹向挽道:“我要去,我需要政绩,这是官家对我的补偿。我去福建路不是因为担心他。”
沈玉哦了一声,转而想到一些事。
她进牢有多冤官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卫绪是他代他儿子杀的,他儿子却要把罪名诬陷给邹向挽。
这人呐,装仁慈装久了,自己好像就会长出一颗愧疚心一样,不管做点儿什么都要弥补。人家不需要呢也没关系,总之弥补就是为他自己求个心安嘛。
邹向挽勾起唇角,送到眼前的政绩她不要白不要。
周望远人怎么样抛开不谈,对邹向挽的栽培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向官家提出带邹向挽去福建路了。
沈玉佯做不经意地感叹:“周侍郎夹在中间难做人啊。”
邹向挽一下变了脸色。
她不是要和周望远对着干,只是实在是赵晋不饶人,还要置自己于死地。
她就想好好活下去有错吗?
沈玉见邹向挽阴沉的脸连连诺诺了几声,岔开话题,“总归担心你的另有其人。”
马车到邵府门口就停下了,邵乘凌无权过问这桩案件,早被赵煦叫在府里等着了。
府里两个大夫等着,其中一个还是利州路专照看邵允涧的大夫。
沈玉摇了摇头,进了牢就这样,不知他知道邹向挽去福建路要担心成什么样子呢。
只怕要盼成“望夫石”了。
邵乘凌出现后立马就从沈玉手里接过了邹向挽,平常练武那么不拘一格的人此时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弄疼了她。
邹向挽道:“小伤而已,哪里值得你这样兴师动众。”
沈玉道:“的确是小伤,明日他就要动身前往福建路治水了。”
邵乘凌先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沉默。
他明白她,她需要做出功绩在朝廷站稳脚跟,但一见她那满身的伤邵乘凌心里就拧得慌,漆黑的眸子一直闪着担忧的光。
邹向挽道:“只是身体略有疼痛而已,又不是脑子不能转了。”
大夫看过后又拿了好些药膏。
对于邹向挽要去福建路的事邵乘凌也不拦着,开始细细叮嘱起她,“水患一发,免不了许多走投无路的流民,人饿久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倘若他们闹事你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
沈玉道:“放心,他精着呢。再说他这一趟去福建路本就是周望远对官家提起的,赵晋不在,有周望远护着他你还不放心?”
邵乘凌仍看着邹向挽,“若是我能随你一起去就好了。”
沈玉越来越觉着不对劲。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轻易不流泪,现在邵乘凌为了一个男子露出这委屈落泪的表情算是怎么回事?
每次只要邹向挽一出现,邵乘凌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沈玉嘶了一口气,“别说有周望远护着,我记得谁告诉过我连自己都护不好的人也没护着的必要,既决心入朝施展抱负,就要有随时面对危险的准备,你的刀剑只为手无寸铁的大纪百姓而战。”
邵乘凌道:“她不同。”
沈玉心道,完了完了,看来坊间传言不错,析城真有了龙阳之好。
沈玉咽了咽口水,自己慢慢退了出去。
邹向挽这才对邵乘凌道:“我走之后赵晋必然会对你下手,不论如何,活着等我回来。”
邵乘凌点点头,十分乖巧。
“今日三殿下来找我说了些事。”邵乘凌细致地为邹向挽的伤口涂上药膏,又轻轻吹了吹,“不过就是那两本书的事,他还说他想见见你。”
怕是为了拉拢自己,邹向挽暗暗想道。
这次的事件后,赵晋肯定是靠不住了,而她也不敢肯定周望远肯为自己做到何种地步。
邹向挽道:“什么时候。”
“你明日就要启程,今晚便是好时机。”
“我去见见他。”
邵乘凌半蹲在邹向挽膝前,仰起头看她,道:“我让黎瑾跟着你,有什么不对发信号,他带走你不成问题。”
他阿姐这身体,万万经受不起第二次牢狱之灾了。
“三殿下做事比赵晋妥帖得多。”
真要动手,她早死在牢里了,哪儿还有机会在这儿跟邵乘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