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秦崎头一回碰到像邹向挽这般难缠又没有眼力见的人。
能直接穿破沈玉设的层层防卫在刑部大牢里动手定不是等闲之辈，就算查清了他们也未必得罪得起。
此事的解决唯有拖字诀最妙——
等大家都忘了这事，卫绪的死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凶手不用说邹向挽也了然。定然是赵晋做的。
除了他还有人敢直接逼死一位朝廷命官？
说曹操曹操到。
赵晋着一身华袍，带着一大队人马赶来，边走边鼓掌，“邹大人其心可嘉，其情可表。”
一堆人俱是跪下见礼。
邹向挽道：“有人无视大纪律法在刑部大牢里杀人，怎可不追究？臣只是做自己分内之事罢了。”
“好！”
赵晋对着秦崎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秦大人可要好好学学后生的胆量和意气啊。”
邹向挽不怕赵晋，毕竟她还是周望远门下，赵晋终归要给周望远两分薄面，她回道：“五殿下谬赞，将臣的年少莽撞称作胆量和意气。”
赵晋拂手，看着邹向挽。
“本宫倒是有两句话想问问邹大人，这里的事就交给秦大人了。”
这是要支开自己啊。
邹向挽还琢磨着该怎么拒绝，可赵晋非常人，怎么会给人思考和拒绝的机会。
他转身就走，属下恭恭敬敬的对邹向挽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
邹向挽没别的期望，就盼着沈玉能快点赶回来，再不回来，卫绪就要白白丢掉一条命了。
赵晋高坐在殿内，邹向挽本分的站在下面。
“卫绪是否给了你一些东西？”
邹向挽低头回道：“卫大人能给臣什么东西？”
赵晋拿起茶杯，欲言又止，“罢了，过了两天，你也不会把东西揣在身上，本宫就不搜你的身了。”
他话锋一转，“若不是浚於动了恻隐之心，本宫还需在这儿和你大费周章？”
邹向挽心里门儿清。
赵晋说的就是她从卫府回来那一夜周望远放过了自己。
但就算是那时搜了，他们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眼前这个人比官还大。
邹向挽一时想不到别的应对办法，只好装傻充愣，“臣愚钝，殿下之言臣不甚明了。”
赵晋低声笑，眉眼间写满了不信，“罢了，本宫直话直说。想必那日去卫府，一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卫绪都告诉你了。本宫今日就来问你，是否愿意帮本宫做事？”
“殿下聪慧，臣帮不上殿下什么。”
他慢条斯理的打开了沈玉记下的卫府卷宗，挑眉轻谑，“你这就是要拒绝本宫帮赵煦了？浚於可是还在本宫麾下，你难道对你的座主没有一点依恋？”
邹向挽不语。
赵晋哦了一下，“那看来是有了。”
他淡淡道：“你投入本宫麾下往后不仅可以和你的座主一起做事，而且本宫保证你往后仕途通畅。”
邹向挽依旧在心里盘算。
这是利诱，若是自己不肯答应接下来就该是威逼了。
赵晋看他不愿又不语，下一秒就开口，“唉，还真如浚於所说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
赵晋放下卷宗，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但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会威胁到本王。卫绪死了，你说下一个会是谁呢？”
邹向挽听他把话说完才微微一笑，“斗胆冒着不敬之罪问一句五殿下，卫大人的死是否和你有关？”
赵晋道：“他的死本宫毫不知情，从未参与。”
邹向挽盯着赵晋，他面色如常，应该不是在说谎，他也没必要对自己说谎。
如他所说，捏死自己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赵晋为了纳邹向挽入自己麾下可是十足十的诚意，还破天荒的跟她解释了几句，“他啊，就是个蠢货。洪流两侧都是路，可他偏偏不走，非要孤芳自赏独善其身。可结果倒好？为了自己心安踏足洪流，看到了太多东西，得罪了太多人，想他死的人可不止本宫一个。”
如果不是赵晋，那便是赵煦？
可赵晋都能猜到卫绪手里的东西被转移赵煦应该也能猜到。
如此说来，卫绪便对他构不成威胁，反而是留下卫绪能多一个兴元之战的证人指认赵晋，他有何理由要杀卫绪？
邹向挽面露难色，淡淡道：“多谢五殿下告知。”
“本宫对你的诚意你应该看出来了，想好怎么选了吗？”
邹向挽深深揖了一个礼，顺了下思绪，回道：“臣愿为五殿下效犬马之劳。”
不出所料，赵晋点了点头。
他还没上手段邹向挽就答应了，也不是如浚於所说的那般刻板愚直。
“既然你答应……”
邹向挽随后道：“但臣近日要查谋害卫大人的凶手，恐怕帮不了殿下大忙。”
赵晋眼色倏地转变，有些恼怒的咬着牙齿。
油盐不进。
这意思就是不想帮自己了。
他说道：“卫绪的事你最好不要继续追查，免得把自己牵连进去。”
邹向挽双眼微眯，拜了一下赵晋算是拒绝，“座主教导过臣，身为大理寺官员，理应不畏不惧，还受冤受屈之人一片青天。”
赵晋被他气得轻微震头，沉声道：“好，你便不畏不惧去追求你的青天！”
他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屈尊降贵专程来刑部一趟，结果敌不过人家不领情。
好！既然如此，他赵晋便让邹向挽看看，这大纪的青天究竟是握在大理寺手上还是握在他赵晋手上！
邹向挽亦是气极。
赵晋一死，再没人能指认当年赵晋犯下的恶行，那万万冤魂的正义名声何时才能昭彰？
是，她可以八面玲珑说跪就跪，油腔滑调游刃有余地讨好权贵。
但赵晋不行。
她做不到愧对自己的良心。
赵晋走后，沈玉在刑部大堂翘着个二郎腿等她，哪儿有点儿侍郎的样子？
还不等邹向挽开口沈玉便问道：“被赵晋收买了？”
这话夹枪带棒，邹向挽冷哼了一声，“卫绪的案子继续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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