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坦诚相待

侯府被灭口时证据或许就被赵煦拿走了，如今唯一手里握着赵煦证据的便是卫绪。

邹向挽刚坐下不久又起身，腿酸痛得早就不属于自己。

她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去卫大人那儿把证据拿回来。”

周望远声音淡淡的，倒让邹向挽安下几分心：“不必太过惊慌，卫府如今被胜捷军围着，赵煦的人进不去，也找不出能叫卫大人判刑的证据。”

邹向挽俯视着他，头一次从看见周望远轻颤明晰的睫毛。

好久未这样仔细看他，邹向挽才发现，他哪怕是操心疲惫也是好看的，带着易碎的美。

邹向挽一颗爱美之心又沉进去了......

周望远停了半响，继而说道：“何况，想到这一点后本部院就去过了，卫大人他不信本部院。”

“那大人打算怎么办？”

周望远薄唇紧闭，似乎是很难开口的样子。

邹向挽见他眉毛蹙紧又松开，亦跟着紧张起来，“座主？”

“邵乘凌。”

周望远憋了良久才憋出这三个字，不过就这三个字，邹向挽便知晓他的意思了。

邵乘凌算是兴元之战的半个参与者，只要他发话，或者说他代表邵将军发话，当年的战役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谁也不会吃力不讨好的继续查下去。

邹向挽不可置信的虚着眼睛审视周望远，不自觉的歪过头。

好像她以往从未看清过周望远一样。

周望远亦是些许愧疚，低头避开了邹向挽追查的目光，轻声道：“我知晓或许邵乘凌对你来说或许有别的意义，但如今要救卫府却只有这个法子。”

邹向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反而说道：“兴元一战折损了两万士兵。”

“我知道。”

邹向挽语气逐渐激烈，“他们有家人，有朋友，有牵挂他们的人。官家，三皇子，五皇子或许可以忘了他们，但我不会，析城也不会忘了他们。”

“大人，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她说罢就要朝卫府走去，被周望远叫住，“你不想救卫东吗？”

邹向挽勾起嘴角，却没有笑意，“想。但有些事的份量不能被用来衡量。”

意料之中，周望远也知道邹向挽不会答应他。

两人看起来像，其实骨子里是不同的两种人。

他可以为了长远的利益暂且让步一些事，而邹向挽眼中却容不下半点沙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白雾顷刻被风吹散，“大人，你让我找析城究竟是为了救卫府还是为了保五殿下？”

周望远没有答她，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那抹暮色中。

其实，两者俱有。

但终归是为了社稷。

赵晋是庶子，但也是当今官家的亲儿子，揭发了赵晋，官家该怎么做？他又能怎么做？

杀了赵晋？

不会，只会杀了那些不识好歹要为难赵晋的臣子。

周府管家到周望远跟前，问道：“是否要去送送邹大人？”

“你告诉他，为官者之道，若非向往权力，所为的也不过是黎民百姓而已。天下要求的不是公道，是太平，现在不说当年的龌龊是为了保住更多人的命。”

周府管家应下，对邹向挽说时省去了那句“天下要求的不是公道”。

邹向挽听完后回望府里深处的亭子，做了一个深揖。

他说得不错，她入朝为官一开始是为了权力，可自从做了大理寺正之后肩上好像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如今做的种种皆是为了黎明百姓。

百姓想要的无非是个公道，她想要的无非是个心中的安宁。

守着卫府的胜捷军识得邹向挽，前几日是周侍郎亲自把这位大人带出来的，遂而邹向挽进府他们也没有拦。

邹向挽开门时卫绪正捧着一本书读。

“卫大人。”邹向挽道。

卫绪闻声下榻相迎，拉起要行礼的邹向挽：“不必多礼，那日我见过你，你是大理寺的人？”

邹向挽点点头：“大理寺正邹向挽，曾是贵公子的先生。”

卫绪眼前一亮，又惊又喜，笑道：“哎哟！邹先生！犬子常与我提起你。”

他又带邹向挽坐着，问道：“你那日来卫府所为何事？”

“卫公子被污蔑入狱，我怕来拿你的人有不轨之心。”

卫绪看邹向挽一脸惆怅的样子突然大笑了几声，一手负在后头，一手搭在腹前，欣慰之情呼之欲出。

“哈哈哈！邹大人倒是不必担心，沈玉此人是朝中难得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后生，言行皆依着礼法二字，就算是有人要对我行不义之举也不会是他。”

邹向挽点点头。

沈玉本身就是权贵，又何须摧眉折腰？

看来像她这样的小官都不配有气节。

邹向挽道：“后来才知是某误会沈大人了。”

卫绪听后又问：“那邹大人今日前来又所为何事？”

“十年前，兴元之战。”

听到这几个字卫绪的表情凝固住，眼底的笑意被升腾的哀莫掩盖。

邹向挽知道提人伤心事不好，叫人自己说自己的痛处更是过分，索性坏人当到底，说道：“刘迩那封信说的应该是真的，某虽与卫大人无甚往来，但某相信，卫绪那般的清亮明朗不是一个等闲之人能教导出来的。”

“卫大人当年做那事或许是自己都不知自己被蒙蔽，又或许是被逼无奈，但事情都过去了，卫大人不说，某也不问。”

卫绪沉声：“不问这事，你要问什么？”

“卫大人后来的日子里都在为这件事赎罪吧？”

卫绪不言，掺酒的手微微颤抖。

邹向挽见状，继续道：“后院祠堂里立满了无名氏的牌位。”

卫绪喝完酒再抬头之时已是泪眼婆娑，多了两分惊诧。

“卫公子告诉我的。”邹向挽自顾自的为自己掺了一杯酒，道：“卫大人不仅为他们立了祠堂，还查到了宁远侯或许有不轨之心。”

卫绪道：“这你又是……”

邹向挽道：“这是某猜的。”

两杯后酒壶里就没酒了，邹向挽笑道：“酒壶空了，它既对我坦诚相待那某便也对卫大人坦诚相待。”

她开门见山的说道：“宁远侯背后的人是三殿下卫大人知道否？”

卫绪愁眉舒展，“你今日原是为这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