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向挽到大理寺才发现不得了。
卫东已然是跪在了堂下,审人的却变成了大理寺卿秦弃疾。
他不是在忙转运使私贩盐案吗?怎的十天就能查清楚?
邹向挽悄悄走到孙朝旁边,问道:“怎么回事?大理寺拿人可有证据?”
孙朝低声道:“昨夜卫公子提着饭食看望过钱段,而后钱段就中毒而死。”
“那餐食验过了?”
孙朝道:“里头有一味食材和钱段所服之药相克。”他朝邹向挽眨眨眼,“说是卫东有意毒害钱段。”
荒谬!
卫东又不是大夫,怎会考虑得如此细致。
怕是三皇子在卫东给了钱段饭食后才下的手。
公堂之上,秦弃疾猛然问邹向挽,“听说你昨日私自审了钱段?”
邹向挽跪下,应声道:“是。”
秦弃疾这一问,邹向挽脑子清醒不少,她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
那些缠绕着她呜咽不停的思绪终于要被一股风吹走。
秦弃疾审卫东的态势是铁了心要和卫东作对的,而这就解释了他为何会在此时放下转运使私贩盐案。
赵煦既然要下卫府的狱必然要经过大理寺,而莫须有之事大理寺为何帮他?
除非——
秦弃疾一直是赵煦的人。
难怪此前自己查案要什么赵煦便给什么,原本就是为了方便他们利用这桩案件拔除卫府,顺便叫孙朝得罪户部。而户部被逼得投入他的门下,他却一直作壁上观,渔翁得利。
一招下来,侯府众人做了替死鬼,卫府势力被剪,户部为自己所用,他人却从未现过身。
以侯府做幌子,掩盖他真正要下手的卫府,这招暗渡陈仓用的巧妙。
这也是自己会来大理寺的第三个缘由。
赵晋早就怀疑秦弃疾是赵煦的人了。
而适才赵煦此问就是想让自己供出昨日钱段说的与他有仇的名单。
卫东赫然在列。
邹向挽默了一瞬,果然下一秒就听秦弃疾问道:“问了些什么?”
邹向挽伏地,回道:“钱段和下官在国子监便有过节,因此不愿与下官多说什么。”
她起身,看着卫东,“此事卫公子和国子监众人都可作证。”
秦弃疾是个滑头,并不吃邹向挽这一套,顺势问,“那卫公子和你关系如何?”
他敲响惊堂木,“传国子监博士来大理寺。”
邹向挽道:“不必了。卫公子在钱段几次为难下官时出手帮过几次下官。”
“哦?那这样说,卫公子和你关系颇好,那与钱段也有过节,想要害死钱段就不足为奇了。”
好一个青天白日大老爷,竟也是擅长诡辩之人,未必有拨云见日的本事,颠倒黑白却是一把好手!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秦弃疾都会将卫东和自己捆绑在一起,推出卫东和钱段有仇,给卫东毒害钱段一个动机。
邹向挽当即冷了脸,说道:“秦大人,大理寺办案最讲究证据,以上种种都只是大人的推测罢了,难道要凭此定卫公子的罪?”
卫东或许已经是被上过刑罚了,脸色极其惨败,半句话都说不出。
秦弃疾道:“无罪之人本官自不会冤枉,可有罪之人本官也不会放走!既然卫东有理由谋害钱段,那便将卫东先关入大理寺大牢!”
“动手!”
衙役听后立即就要拿卫东,孙朝见形势不妙,也从凳上起身,跪在堂前想要替卫东争辩。
邹向挽拉住孙朝,使劲握了一下他的手腕,给他扫了一个眼风。
孙朝悄然闭上嘴巴。
邹向挽勾唇一笑,“依秦大人之言,只要有嫌疑,那便都该被扣入大牢吗?”
她拿出昨日卫东给自己写的名单,“这些名字是在钱段入狱前下官审出来的和侯府都有过节的人,他们或许还是谋害钱段家人之人,也请大人一并扣押!”
邹向挽说完,沉沉的磕了一个头。
既然卫东入狱避无可避,那她也不介意把事情搞得更大些,最好把户部的人也搅进来,让他们慢慢斗。
秦弃疾看了一眼名单,眉头紧蹙。
谁都知道户部和侯府往来已久,户部最有可能杀人灭口,这后生是要逼着自己处理自己的人。
“户部的人没来过。”
“杀个人还要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吗?”
秦弃疾收好名单,说道:“其中不乏有朝廷二品以上官员,大理寺拿人还需向刑部要过公文。”
他冷冽的看着邹向挽,活似要将她生吞,咬牙道:“放心,你要的公道本官一定给。”
时辰不早,卫东还是被人拉入大牢,众人皆要退堂,秦弃疾却突然道:“慢着。”
“邹大人适才既然说和钱段有仇之人皆有可能是杀人凶手,本官记得你与钱段也有过节?”
邹向挽正欲替自己分辨,面前众人却齐刷刷跪下。
她回头一看,周望远缓步前来,面冷气清,只身挡在她的面前,明明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说话却听不出半点儿情绪,“邹大人就在大理寺难不成秦大人还怕他跑了?”
邹向挽也正要跪,周望远伸出手一把将她捞起。
秦弃疾道:“周大人不在礼部,是官家有要事派周大人来?”
他这才一甩袖子,不急不躁地说了一句免礼,回道:“侯府的案子本官记得官家交给了大理寺少卿孙朝和大理寺正邹向挽处置,转运使私贩官盐一案火烧眉头秦大人不去管反而亲自审罪臣之后,怎么,官盐不必钱段重要?”
周望远适才和吏部众人议过派去辽国的使臣,紫袍未脱,平添三分官派,格外压人。
“官盐一案已有眉目,本官尚有余力。只是大纪境内,事无大小,只要是有人含冤,我这个做大理寺卿的就该替还他们公道。而周大人非大理寺的人还来大理寺听案,此番明月赤子之心,难得难得。”
周望远戏谑地嗤了一声,道:“礼部和吏部适才商议了去辽国的使臣,觉着此等大任唯秦大人能担,正好,广南东路和辽国接壤,秦大人一去顺道把官盐的案子办了,秦大人意下如何?”
不等秦弃疾找理由推脱,周望远就继续说道:“此事已请示过官家,秦大人届时会以钦差兼使臣的身份西去,路途遥远不免舟车劳顿,秦大人好好准备。”
秦弃疾嘬着牙花子,看周望远那自带两分风流的花架子十分不顺眼,却只能拱手应下。
官家都搬出来了,搞个先斩后奏还要挖苦一下人。
寒门出来的仕子,手段心胸实乃下下之风!
周望远说完,看了一眼邹向挽,道:“愣着干什么?”
邹向挽于是狐假虎威的跟着周望远在一道怒火中烧的视线里畅游。
出去后,她问道:“座主这是要支走秦大人救卫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