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邹向挽目光定在卫府两个字上,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从卫东被绑到侯府一家落难,邹向挽总觉得有一条透明的线将这几件事串在一起。
她已去问过周望远,周望远道侯府出命案时几部的大人都聚在一起商议派谁护送辽国使臣归国的事,消息传到政事堂时其余几位官员的表现都在情理之中。
如此说来,那便多半不是户部尚书了。
或许已经是丑时了,邹向挽却突然被自己的梦惊醒。
她竟梦到卫东在牢狱里关着,浑身上下尽是鞭伤。
邹向挽捂着自己的胸口,不住地喘气,披了一件袍子就朝外走去,望着寥寥月色,心中说不出的怅然。
宁远侯死了……背后之人为何要杀宁远侯?寻仇?亦或是宁远侯手上握着什么秘密?
而三皇子说侯府与他合作,他们要合作什么?
栽赃?
邹向挽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的确是赵煦的手笔!
她记得周望远说过户部尚书后来拿着证据去找赵煦求助,这便是要投入赵煦的门下,那赵煦手里或许就捏着一些秘密。
只要赵煦杀了宁远侯至少能得到两个好处。
其一,斩草除根,侯府与户部当年的往来或许不仅仅只是涉及银两,那么多匹战马,宁远侯想做什么户部尚书不会不知道。
倘若宁远侯狗急跳墙什么都供了,户部一干人通通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户部被定罪,他拿不了赵晋的尾巴不成,说不准还会被安宁侯和户部倒打一耙。
其二,栽赃嫁祸,赵煦绑了卫东原就是想借卫东的失踪筹谋什么,但既然宁远侯已经死了,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把锅扣到卫东头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卫东很有可能已经从定王府出来了。
只是,他为何要针对卫府?
邹向挽来不及多想,顶着夜风跑到大理寺牢房。
“邹大人。”几位狱卒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大人此时来这儿可是有什么吩咐?”
邹向挽眼圈青黑,问道:“适才有人来看过钱段没?”
狱卒道:“下值的弟兄说亥时卫府公子来过。”
邹向挽喉头紧张得上下滚动,心中闪过不好的感觉。
她回道,“你现在和本官一起去看看钱段。”
狱卒虽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钱段还是躺着,夜里光线过暗,只有廊旁的烛火明明灭灭的映着人的影子。
叫了两声钱段没有反应,邹向挽要来狱卒手里的灯,躬身下去看,他嘴角黏着黑色的血,衣裳都是脏的。
她起身,将灯还给狱卒,轻轻吩咐了一句,“叫仵作来验尸。”
牢里死了人不新鲜,狱卒见怪不怪,问道:“要去禀报孙大人吗?”
“夜深了,孙大人上值后再说吧。”
邹向挽走出去,停在卫府门口,沉默了良久。
不出意外,明日便会有人指认是卫东杀了钱段,她万万不可再钻进泥潭以致全军覆没。
在心头算了算,今日正是卫东失踪的第十二天,恰好和卫大人所说卫东需要吊唁的时间对上。
赵煦,他究竟要干什么……
宁远侯宁肯自己死都要保住他,他却要斩草除根,皇室之人,最是薄情。
邹向挽继续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周府门口,在门外等到了寅时。
周望远克己守礼,便是不用像其他小官一样卯时初就要候着也还是每日早早的上值。
周府管家开门时被邹向挽吓了一跳。
见着邹向挽眼眶青黑,瞳眸浑浊不禁关怀道:“邹大人这是一夜没睡啊?”
“睡不着。”
邹向挽轻轻笑了笑,打直腰背以便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你家大人醒了吗?”
周府管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她去见周望远。
“你来是为了卫东的事?”
周望远见邹向挽强撑着精神的样子心莫名被拧了一下,吩咐小厮去给他泡了一壶人参归脾茶。
邹向挽虚声应着道谢,琢磨透了周望远话里的意思,问道:“座主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部院也是昨夜才想通。”
今世和前世的事虽大有出入,但赵煦的目的是一样的,他要寻个由头查卫家。
当时卫东受了不少苦,最终是官家出面解决了这事。
邹向挽道:“是,他一直不动卫公子就是等着要陷害卫公子,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卫尉寺在赵晋麾下,他要断了赵晋的左膀右臂。”
“现在该怎么办?”
周望远道:“你现在既在大理寺和钱段有关的案子一定会交给你办,你只要守好卫东,别让他在牢狱里出事,本部院自有办法救他出来。”
邹向挽点点头,从进门到现在眉头就没解开过,皱皱巴巴的样子丑得人眼睛疼。
周望远见着下人端了茶上来后说道:“时辰还早,你好好在这里休息片刻,本部院会给秦弃疾交待一声,你晚些去大理寺也无甚。”
那人参归脾茶甜丝丝的,邹向挽抿抿唇,道:“多谢座主体恤。”
周望远整理好衣冠便出去了,门外,邹向挽还听着周望远对周府官家说,“他若是睡了记得给他披件衣服,巳时再叫他起。”
“是。”
邹向挽不屑地嗤了一声。
她怎么会坐着都能睡着?
一个时辰后……
“邹大人,大理寺少卿有事叫您过去。”
邹向挽迷迷糊糊听到了周府官家的声音,意识再回过来时手肘不可屈伸,酥酥麻麻好像有小虫在里面跳。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不好意思叫人看出来她睡得太香甜。
周府管家如看孩子一样地宠溺道:“大人手肘酸了?我这就叫女使来给大人揉揉。”
邹向挽轻微地缩了一下,慢慢把手抬起来,道:“不必了。”
她左手收回后身上披的大氅向右滑去。
邹向挽这才注意到鼻尖盈盈缭绕的清香。
“这是大人的袍子,他亲自给你披上的。”周府管家眼睛眯成一条,十分和蔼。
周望远披上的?
难不成周望远一出门自己就睡着了?
邹向挽尴尬地回了一个笑,“谢过你家大人了。”
“我家大人一向如此细致妥帖的,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不过大人对你严苛这也代表着对大人对您的殷切期待啊!”
邹向挽拱手,不再说话。
要满足周望远的殷切期待,她或许需要回炉重造,换个堪比孔明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