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吴起家查才发现有意外之喜,那钱衙内可不就在吴起家绑着吗?
孙朝和吴起曾一起在户部做过事,算是同僚,孙朝当即遣散了众人,把吴起拉到一边。
“你这是做什么!枉你苦读几十年圣贤书,大纪律法不知道?何况——”孙朝转过头看了钱衙内一眼,压低声音,“这是侯府衙内!”
吴起一把甩开孙朝的手,两人一见面就掐架,“大纪律法,侯府贪军资,他把我儿子打得半残,可曾把大纪律法放在眼里?!又有谁站出来为我求一个公道!”
吴起的声音不算小,一旁的钱衙内都听到了。
他啐了吴起两口,恶狠狠的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谁贪军资,我祖父九死一生保卫大纪岂是你等鼠辈可以妄加揣测的?”
吴起冷眼,看着孙朝,“此事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你去大理寺不就是为了避祸吗?你在户部十年,若不是去了大理寺处处被秦弃疾压着一头,此时也该是个户部侍郎,何须办事还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
孙朝一时无言。
吴起越说越慷慨激昂,竟开始指着孙朝的鼻子骂了起来:“你扪心自问,当初你从户部到大理寺说的是什么,你要这天下海晏河清,再没有一个像吴起这样的人被不公逼上绝路,你要九天灼灼之光烧干净世上的污秽!而现在,你又在做什么,那些话你是说出去喂狗吗么?”
孙朝当然记得。
年少意气风发时说的话怎么能不记得?可时过境迁,人难道不会变么?吴起又拿这些话来伤人心窝子就当自己的心真被狗啃了吗?
他回道:“那你呢?当初那件事你明明可以继续在朝中为官坚守你我当初誓言,世人都说你刚毅选择归隐,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懦夫!被权贵打怕了逃到这山沟里来。”
眼看两人再说这事就没法收尾了,邹向挽上前阻拦。
“孙大人!”
这一吼让孙朝蹦到嗓子眼儿的心顿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脑袋不去看吴起。
邹向挽道:“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现在前辈绑了钱衙内自然该审,前辈若是被冤枉,公道也自然该还。”
孙朝负手,叫人带走钱衙内,飘飘然离去,还不忘再嘲讽一句吴起,“懒得跟你这种胸无长略的人计较。”
邹向挽对着吴起笑了一笑。
“孙大人便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他没忘记当年和前辈的承诺,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践行着。”
这两日和孙朝相处她便知,凭孙朝的才能胆识,只要他想,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是极有可能的。
但就因着少年十几年前的遗憾,选择了坚守本道。
或许再过几年,等到孙朝一竿子捅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吴起就能明白孙朝的用意了。
秦弃疾近日在办一桩广南东路转运使私贩盐案,又牵扯出了一些税法,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没空管钱衙内的事,遂把钱衙内的案子一起推到了孙朝身上。
大理寺内,孙朝依据大纪律法对吴起做出判决,冷着脸问吴起,“你可还有别的冤情要说。”
绑了钱衙内本就是为了让吴起供出当年事件,但吴起现在却因和孙朝置气不愿多言。
吴起半响没反应,气得孙朝脸白耳红,案台一拍,“既然你没别的话……”
“孙大人。”
盖章落定前,邹向挽猝不及防地跪在堂下。
她不想此事因两人的恩怨前功尽弃,说道:“下官办案曾发现吴起与钱府的恩怨是因一账册而起,下官看这账册疑惑重重,奈何才疏学浅,始终看不明白,不知此时能否请教前户部权侍郎吴起?”
邹向挽这番话是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
孙朝率先下了台阶,“准了。”
青天牌匾之下,吴起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本账册乃是钱将军贪墨军饷的证据!”
此话一出,原本要走出去回家休整几日的钱衙内停住,殿上众人皆看向这位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前户部权侍郎。
孙朝道:“你说此话可有证据?”
吴起道:“一查便知。”
五皇子赵晋听着进进出出的小厮来报,嘴角之笑越发欢快。
他唤人拿了福州的武夷岩茶给周望远,叹道:“你这学生果真不错。”
周望远眉梢是明媚的,却偏偏要压着笑意,冷冷道:“此时才揣测透殿下意图,愚不可及。”
赵晋道:“你要人人都像你一般聪敏剔透不成?”
“那侯爷猖狂了十年,整天嚷着要北上进攻,指着父皇的鼻子骂,父皇早就看他不爽,如今正好借大理寺之手把他除掉。”赵晋悠然回眸,“只是浚於你可聪明,叫自己的学生来查,这桩案件之后你想给他谋一个什么官职呢?”
周望远回道:“殿下可是在说笑,某乃礼部之人而非吏部之人,他立了功要被擢升到哪儿某岂有发言权?”
赵晋爽朗地笑了两声,“总归是你的学生。”
他起身,将衣襟理得一丝不苟,“罢了,且先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侯府的事尘埃落定。”
那边孙朝向秦弃疾请示过后便开始查这件事,秦弃疾特别表示,邹向挽也可跟着这件事。
首先要做的,就是叫人看紧了侯府,不得叫侯府任何人拿着任何东西出去。
这倒是简单,大理寺那群吃白饭看不住人她便向邵乘凌借来了黎瑾。
黎瑾初时还比较踌躇,“我去盯着侯府,定王府那边该怎么办?”
邵乘凌道:“我等闲无事,亲自去盯好了。”
邵乘凌还穿着白衣,一身白衣干干净净,连带着脸上的笑也像初春时破土而出的柳叶,经过一场夜雨的润滑,看着便觉得闻到了花香。
他回头问邹向挽,“溥雨,你觉得如何?”
邹向挽淡淡应声:“嗯。”
邹向挽为这这事东奔西跑,已是有好几天没见过邵乘凌,如今得了空才和他漫步湖边。
“你好像对卫东格外在乎……”
邹向挽眉眼间浮现出淡淡忧愁,“若非因为我,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可现在连他的命能不能保住我都不敢确定,再不多做点什么就真的良心难安了。”
邵乘凌抿唇,问道:“若是有一天我也……”
邹向挽打断了她,“说什么胡话?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陷落到死生不明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