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向挽一股脑把在楚楚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黎瑾,让他带给邵乘凌,自己则是拉着周望远往回走。
卫东失踪两天有余,卫大人借卫东回乡的谎大概能拖十多天的时间。
可朝堂之争,时间很是要紧,三皇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针对卫家,为何要拖?
她神色张惶地看着周望远,“三殿下若是将卫公子杀人灭口怎么办?”
卫东一死,必然会介入刑部和大理寺,三皇子一样达成目的。
周望远反抓住邹向挽的手腕,“要杀也不会在他的王府杀。”
周望远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极力说服自己:“就是在今晚杀了他也不会把尸体留在定王府。”
邹向挽静静思忖,心中很快有了主意:“析城明日可叫人在城门处守着,如若三殿下真要杀人,尸体定会抛出去。”
她搅着自己的手指等周望远的答复,黑夜模糊了周望远的眼神,朦胧中见他摇了摇头。
他凭什么以为重来一世事情就会照着原本的方向发展呢?时变事变,正如他面前的这位邹向挽,前世也是不存在的。
是该为前路好好谋划一下了。
邹向挽虚声问道:“三殿下会选择在今晚动手吗?”
周望远晦暗的目光望向定王府,说道:“不会。就算会,你我有何理由擅闯王府?”
“或许可叫黎副将探探虚实,只要确认卫衙内在里头就好,我们也好商量接下来怎么做?”
夜幕深沉中,难得听到周望远叹口气,“你当分拨给三殿下的殿前司禁军都是吃白饭的么?”
“却也不能不管卫衙内。”邹向挽心急如焚,“明日还是叫人在各城门守着,水运河道劳烦座主再安插些人。”
他沉默了半响,温声道:“不必太过紧张,我手握徐建贪墨证据并非一点儿用都没有,他终归是有些忌惮的,闹个你死我活他也不愿看见。”
“归根到底,三殿下是利用钱衙内为自己谋利而已,浚其源才为上策。”
再送邹向挽回府后,她却是一夜没睡着。
周望远在卫东回乡的那条路上安插了人手。
若是三皇子要以卫东之死来作为陷害卫家的开端,那卫东死因最合适不过的就是回乡路上被截杀。
国子监内,钱衙内倒是幸灾乐祸。
“邹先生,看你脸色青白不会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一宿没睡好吧?”
她一夜没睡,精神倒是振奋得很,说道:“是不像衙内有福气,腿断了还能睡得安心,某当是该好好学习衙内的大肚能容了。”
其余官宦子弟对此一言不发。
钱衙内拄着拐杖一坡一瘸地朝自己走来,低声道:“你给我等着,卫东此人我要他偿命,下一个就是你。”
“我等着衙内来索命。”
邹向挽不动声色的扶钱衙内回去坐好,说道:“我绑了卫东的事我已在楚楚馆拿到证据,衙内若是不想连累三殿下,今日戌时,城东唯雅布庄后的小巷,衙内尽管来找我偿命。”
钱衙内的拐杖猛然掉落,邹向挽眼疾手快地接住,眼中的戏谑漫出嘲讽。
“衙内当心。”
顺道,她把今日国子监博士要讲授的书给钱衙内翻开,耳中传来钱衙内不可置信的质问:“你为何会知道?”
“我的靠山是周大人衙内不是不知道,周大人弱冠便中进士衙内也该知道。”
今日博士要教授的是谏太宗十思疏,当初周望远殿试正是以此为题,他的一手文章锦绣脱俗不失豪放,一时令朝野惊叹。
邹向挽特意把时间掐得紧,她就是要钱衙内没有机会去给三皇子通风报信。
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邹向挽手上吃过亏后钱衙内从侯府内带了许多人。
侯府家厮给钱衙内让出一条通道,他缓缓踏出来见邹向挽,说道:“你还敢私自见本衙内?”
邹向挽呵呵一声,“衙内敢在这里动手?”
她拍了拍手,一群大汉从巷子后方出现,都是邵乘凌借给她的人。
“不知衙内带来的人能否与这些自小习武的练家子过两招?”
定王府内,三皇子赵煦已摆好了茶等周望远来。
两相对峙,周望远依旧一副不痛不痒的风流模样,反倒是赵煦先开口,“昨日周大人才来过,但本王说了,卫衙内的事和本王无关。连卫大人不都说了吗,卫衙内回乡了。”
周望远摇开扇子,呵呵一笑,“臣今日前来是想对三殿下说一件事,侯府衙内失踪了。”
赵煦端起茶碗,微微抿了一口,眼睛也眯成一条线。
他将茶杯放下,却见周望远拿出了一片布和一个玉佩。
赵煦道:“周大人这是何意?侯府衙内失踪与本王有什么相干?”
周望远忙收起嬉皮笑脸,似是被吓到一般,“三殿下误解臣了……”
周望远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三哥,你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到我们周大人了。”
他一身玄金色直襟,上面嵌着龙纹,高贵华丽,每处细节无不是身份的象征。
周望远微微屈膝,“见过五殿下。”
“五弟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当今的五皇子和三皇子其实非同父亲弟,康庆十五年,金兵南下抓走了当时的圣上,而当今的圣上绍和帝其实是那位北边圣上的庶弟,由于当时在广州一带才逃过一劫。
他不论从身份和年纪都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可以说这皇位就是他捡来的。
而三皇子赵煦才是那位皇帝的亲生儿子,流着赵家皇室正统的血。
五皇子赵晋则又是庶子中的庶子。
但当今官家就赵晋这一个还活着的亲生儿子,又赖着朝中官员对赵晋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无法立他为五皇子。
赵晋径直坐上周望远的位置,定王府的小厮又抬了一张椅子唤周望远坐在两位皇子下方。
局面发展至此,已和周望远没太大的关系了,他端着茶悠哉悠哉地听两位皇子讲话。
赵晋道:“侯府衙内失踪不是大事,本王又听说钱大人手脚不干净,三哥和侯府应该无甚往来吧?”
赵煦给小厮使了个眼神叫他把赵晋茶杯里的茶掺满,欺负人摆到了台面上,却还要装模作样的斥责小厮:“笨手笨脚的,怎的把茶水掺满了?下去领罚!”
说罢,他对赵晋道:“五弟见笑了,不过这茶倒是从福州带回的好茶,千金难买,五弟多尝一些。”
赵晋听着,手上却没动作,知道他这意思是赶自己走了。
不多时,赵煦才回道:“侯府衙内突然失踪实在蹊跷,不过我也要劝五弟少和卫府来往才是。”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都是于你我而言不痛不痒的人,除了惋惜,你我又能做什么?不过倒是能看看你我二人谁能率先找到他们。”
赵煦抬眼,肃杀之气尽现。
赵晋知道,此事已无甚可谈,赵煦是铁了心要对卫府下手。
刚才那番话就是在向他宣战,言外之意便是看看谁的手更快。
赵晋行了个礼,跨着大步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