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远听后倒不着急,淡淡回道:“转告卫大人,若是本部院得了卫公子的消息定当第一时间告知。”
他轻飘飘地摆手示意人退下,一枚黑子落下后棋盘将满,白子落败。
“当今官家尚道,须知世间万物都有个道字,为官者亦有为官者的道,心乱则急,急则必败。卫东的失踪本部院不会插手,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回事。”
周望远或是不放心,提点了一句邹向挽,“为官者的道便如这棋局,不能只张扬在棋盘上的黑子,窥见结果容易,要见执棋人却难。”
周望远的衣襟扫过错综的棋局,邹向挽看着他扬起的衣摆,心知他说得不错。
既踏足于风口浪尖,招来乌云闪电,便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
卫东失踪的事再简单不过,一定是钱衙内干的。
可惜她一介小官,怎么有资格去搜查侯府?
而令人奇怪的是,卫东失踪一事却并未引起轩然大波。
堂堂卫尉寺卿的儿子,失踪了却没人管,单凭侯府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邹向挽不禁想起了周望远昨日对她说的话,“窥见结果容易,要见执棋人却难。”
她琢磨着琢磨着,最终决定还是从结果入手,找上了钱衙内。
“卫绪乃正四品官员,卫尉寺首领,卫东是他的儿子,你堂而皇之绑了卫东,就不怕卫大人找你秋后算账?”邹向挽质问道。
钱衙内丝毫不惧,反而回道:“本衙内父亲乃是宁远开国公侯之子,官拜五品枢密院承旨,会怕他?何况邹大人无凭无据地就诬陷本衙内绑了人,是为人师的表率?”
邹向挽回道:“衙内的腿好全了?难道不知卫公子和礼部侍郎周大人是至交,周大人的手段自不用我多说。”
钱衙内挑衅地看着她,道:“就他有靠山?”
日破云出,整片临安城被泼洒上霞光,一派盛世的景象。
邹向挽勾起嘴角一笑。
他背后果然有人。
能不怕周望远,要不就是六部尚书,要不是御史,否则,便只能是皇子了。
钱衙内嘚瑟地扬起头,丝毫不知自己被邹向挽套了话,手指轻佻地去勾邹向挽的下巴。
邹向挽后退一步躲开,他哼哼一笑:“本衙内见你样貌好,再给你一个机会,今晚到府上来找本衙内。”
邹向挽对钱衙内拱手,“是某今日唐突了。”
她说罢,施施然离去。
钱衙内望着邹向挽潇洒的背影不知他为何意,心头暗自琢磨着只要他今夜敢来就玩死他。
邹向挽重走了一遍从卫府到侯府的街道,碰上了下值的邵乘凌。
邵乘凌下了马车,说道:“溥雨在这儿做甚?”
“卫府公子失踪了,正理头绪。”
“我记得,他是你的学生。”
邹向挽点点头,“他不仅是我的学生,还救过我的命,他失踪一事还是因我而起。”
邹向挽思索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朝中大臣官员失踪,朝上竟无人提起此事吗?”
“和钱大人交好的官员提了一嘴却被卫大人搪塞过去了。”
“卫大人怎么说?”
“只说卫家有一位远亲逝世,卫公子回乡吊唁。”
邹向挽和邵乘凌一起并步在街上,披霞而走。
邵乘凌道:“卫大人似乎并不希望朝廷介入此事,或者说不希望有人趁此介入卫家。”
邹向挽越想越头疼。
浮在表面的线索就如乱线一般飘在空中,她能一会儿就抓住一条线,却始终拼不出完整的图。
邵乘凌宽慰道:“不过这些事都和溥雨无关,只要找到卫公子,一切就都会明了。”
她蹙眉,回望着侯府的方向,“卫公子不是行事冲动之人,而且会武,仅凭钱衙内等闲抓不到他。他夜间匆匆出去,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使他来不及多想。”
邹向挽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转头看邵乘凌,“析城你说若是钱衙内要带着一大批人见卫公子,会选在哪个地方?”
邵乘凌和邹向挽走到湖边,邵乘凌拿着树枝蘸水就地画了一幅临安地图。
水痕消失快,不过依稀能辨出方位,他指着一处,说道:“贯御街之东三条河道环绕,来往之人众多,不会在这儿。”
柳枝拖着水痕贯穿整个布局,来到另一侧,“这儿是瓦子,夜间繁华,此处也不是绝佳之地。”
邵乘凌用柳枝在这两处画了一个叉。
邹向挽接着说道:“南侧距卫府太远,卫公子行踪便可能被人发现,那钱衙内便只能选在北侧了。”
两人说完,扔下柳枝,继续朝北而行。
走累了邹向挽便拉着邵乘凌去一间茶舍休息。
邵乘凌道:“临安城大,便是在北侧一处处翻找也要好几日,非可取之计。”
老板一手点茶功夫纯熟,见着邵乘凌着绯色官袍还赠了两碟果子。
邹向挽一笑,“不错,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两碗茶奉到两人面前,邹向挽点头表谢,随后对着邵乘凌说:“据卫大人说卫公子离府约莫是在戌时三刻。我突然想到有一类人一定会在戌时三刻经过这条街。析城曾带兵打仗,应该能猜到。”
“我们在这儿守着就行。”
霞光散尽,月影稀稀疏疏地挂上枝头,沿街叫卖声渐渐多了起来。
光影明明灭灭,邹向挽撑着手肘闭目养神,是有些累了。
邵乘凌道:“溥雨这几日累了,好生歇一歇吧,人我来盯着。”
“这些我尚能应付,只是在朝中没人为难你吧?”
“周大人对我很少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