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谈

秦勉笑了：“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公平？”

他轻柔地摸着尹月牙的长发，宠溺如同漠北雪原上的白雪一般，将尹月牙整个人紧紧地包裹住。

“月牙，你要记住，荆州王对我有恩，所以我这条命是他的，他曾经答应过我，只要他能登上大位，便会还我自由，届时我便会告老还乡，带着你和咱们的孩子行走四方，去看看江南的风景。”

“可如今他争夺储君之位正是关键的时候，我不能丢下他，我这条命是他给的，他若是想要拿去，那我只能还给他了，可是你和昭儿不是，你们俩是我的命，若是有半分闪失，我纵使死了也不安心，所以在我赴死之前，我要为你们铺好后路。”

秦勉神色坚定，他抬起头，望着这无边的夜色叹了一口气：“阿四便是我为你们找的后路，你记住，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刻带着昭儿去找阿四，我为你们母子俩留下了十八名暗卫，他们拼死也会护着你们到达月牙城，阿四也会来接你们的，只要见到阿四，你就安全了，剩下的路，听阿四的安排就好。”

尹月牙的身子都在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秦勉会跟她说这些。

听起来好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她不想听这个，就踮起脚尖捂住秦勉的双唇：“我不想知道，侯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把昭儿托付给阿四，然后追随你而去，你若不在，我绝不苟活。”

“你……”

秦勉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拿这个蠢丫头怎么办才好。

“月牙，想想昭儿。”

尹月牙挣开他的手，埋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光让她想想昭儿，为什么自己不想一想呢？

若是离开了侯爷，她和昭儿过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她两辈子都是为了秦勉，秦勉呢？秦勉有没有为了她想一想？

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她才不会留在秦勉身边，当初哪怕是怀上昭儿了，她也会狠心大着肚子离开雪原。

世间那么大，她就不信了，这天下还能没有她们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处。

是秦勉用似水柔情折断了她的双翼，让她安心待在雪原，让她甘愿沉迷，到如今，秦勉竟然告诉她，要离她而去？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气呼呼地回了双禧园，尹月牙梳洗一番，躺在炕上也不搭理秦勉，转过头便默默地流泪。

心里已经在思量，等秦勉这次一走，她立刻就带着昭儿离开漠北雪原，她也不会去找阿四，她要去二姑娘说的那些地方看一看。

带上足够的钱，领着昭儿，雇一条大船出海去。

把海外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国都走遍，若是发现有合乎心意的地方就安定下来。

她就不信了，她跑到天涯海角去，还能被人找到。

秦勉洗漱后，又不知道在书房忙什么，半夜时分才摸进屋内。

本来轻手轻脚地上了炕，可身边的小人却硬是往炕里缩了缩，秦勉便知道尹月牙没有睡。

他叹了口气，紧紧抱住了尹月牙。

“折腾了一晚上，怎么还不睡？跟我置气呢？月牙，你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康健，为什么不好好将养着？非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这样，要我如何能放心去江南为王爷办事呢？”

尹月牙挣扎了几下，见挣不脱，就放弃了。

“月牙，你别不理我。”

秦勉蹭了过来：“还有几日，我便要离开雪原，去江南了，此行极为凶险，我不想在走之前，还和你闹别扭，你难道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尹月牙咬着被角，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

她怎的不体谅？

她只是……只是不想让秦勉离开啊！

“哭了？”

秦勉将月牙的身子掰过来，有些粗鲁地帮月牙擦着眼泪：“怎么这么喜欢哭鼻子呢？幸亏昭儿不在身边，要不然，叫昭儿瞧见了，他岂不是会笑话自己的娘亲，是个爱哭鬼？”

“就算他在又如何？他又看不懂。”

尹月牙哭了一场，也觉得自己冲秦勉发脾气，怪没意思的。

江南一行，非是秦勉要去，她跟秦勉生气又有何用？

若是秦勉不去，不仅仅是荆州王会就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望登上大宝之位，身为荆州王心腹的他们，也要跟着沉入深谷。

到那时，悬在尹月牙头顶上的那把刀，便会如期而至。

尹月牙咬了咬唇，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矫情什么！

“侯爷，”尹月牙当即就转过身，抱住了秦勉，“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回来，哪怕荆州王叫你死，你也要想个脱身的法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只有活着，凡事才有一线可能。”

她和昭儿不缺庇护，缺的是夫君和父亲。

倘若勤勉不在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我答应你。”

秦勉最是无法抵得住尹月牙这般梨花带雨地看着他。

只要这个笨丫头肯笑一笑，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兴许是昨晚大半夜没睡，尹月牙早起的时候就有些精神不济。

吃饭时候更是恹恹的，只吃了半碗粥就吃不下去了。

珍儿劝她多用些饭，她摆摆手，一脸厌烦。

“郡主哪里不舒服，要不，还是请府医过来瞧瞧吧。”

“倒也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尹月牙叹气，“只是吃不下饭而已。”

一想到秦勉即将远行，此行又极其凶险，她哪儿还有什么胃口呢。

“郡主，还是多少吃一些吧，今儿个可有一堆事等着您呢，”珍儿柔声劝道，“西苑的夫人有了身子，西苑上下不得好好梳理一通？还得防着咱们这边的人跟那边扯上关系，省得将来出了岔子，西苑的夫人再把事情攀扯到咱们身上来。”

珍儿跟在尹月牙身边，又跟着赖妈妈和高嬷嬷学了些人情世故，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有珍儿在，尹月牙就很安心。

她抬头看一眼珍儿，见珍儿双眸通红，心中就明白了：“昨儿个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