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牙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绕到了西苑的明翠楼。
一进去,便看到一地狼藉,看来方才这里的冲突不小。
琥珀正掐着腰训斥几个小丫头。
“你们都是来伺候陆姨娘和芍药姑娘的人,主子们不好了,便是你们的错,为何先前不知道劝导主子?任凭芍药姑娘把明翠楼折腾了个底朝天,你说你们该不该罚?还有你们!”
她指了指小兴小喜和红莲:“你们是贴身服侍陆姨娘的,陆姨娘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们就干看着吗?”
小兴小喜不敢说话,红莲便冷着脸道:“芍药姑娘是侯爷身边得宠的人,我们姨娘不过是顶个姨娘的名头罢了,哪里敢得罪芍药姑娘呢?姨娘都不敢和芍药姑娘硬碰硬,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更不敢了。”
“胡说!”
琥珀黑着脸,盯着红莲便大骂:“甭管侯爷宠谁或者不宠谁,芍药姑娘都是个通房,你们姨娘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怎么就不敢得罪芍药姑娘了呢?你身为陆姨娘的大丫头,在姨娘被人欺负时,却不敢冲出来维护陆姨娘,你这心里可还有姨娘?还是说,你仗着先前和姨娘都是一个身份,姨娘又对你有些好脸子,你便不将姨娘当回事,任由姨娘被人欺负?”
红莲顿时拉下脸:“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何时不将姨娘当回事了?只是那芍药实在是太凶悍,我没法拦着她而已,再说了,我不是喊了小兴去请郡主了么?”
她说话有些底气不足,旁人一听,就知道她心虚。
尹月牙便笑了笑。
琥珀可真是个好丫头,三言两语诈出红莲的心虚,躲在屋里的落梅岂能听不出来。
无论这二人到底是谁的人,反正从今以后,她们彼此之间定然有了嫌隙,怕是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好姊妹状态了。
只要生了嫌隙,日积月累,就必定会有矛盾,到时候她们二人自己掐起来,尹月牙就省事多了。
“好了好了,琥珀,你这么凶做什么?红莲好歹和你一样,也是个一等大丫头呢,你不能因为你是我的人,就对红莲咄咄逼人。”
一屋子的丫头忙给尹月牙行礼,红莲犹豫了一会儿,才弯下了身。
“都起来吧。”
尹月牙抬抬手,立马就有小丫头搬来了凳子。
琥珀和琉璃出去叫了几个粗使丫头来,叫丫头们将地上的碎瓷等物小心收起来,别伤着了人。
“琉璃,你跟着出去瞧瞧,问赖妈妈要明翠楼的物件名册,这些东西若是在这册子上的,便记下来,回头估个价,从芍药的月钱里扣。”
毁坏了东西,怎能不赔钱呢。
红莲进屋将落梅请了出来。
这么一会儿工夫,落梅已经将双眼都哭肿了。
她一出来就跪在地上给尹月牙磕头,要不是琥珀眼疾手快,落梅就要跪在一堆碎瓷片上了。
“是我没有用,这么点小事都处置不好,还要劳烦郡主跑一趟。”
落梅和牡丹不一样,牡丹见了尹月牙就哭诉芍药罪行,落梅却只字不提芍药,只说自己无能。
“你起来说话,你这屋里冷,你还跪在地上,难道你不要自己的腿了吗?”
落梅谢了恩,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里,却不肯开口说自己的委屈,只问些小公子这几日如何。
“郡主莫要笑话我,我不比我姐姐,生得好看,又做得一手好羹汤,还会弹琴跳舞,我只会做针线,人笨嘴笨,本想去郡主跟前侍奉,陪郡主说说话,又怕自己一时说错了话,惹得郡主不高兴,就只好成天在屋里做针线。”
“听闻小公子会翻身了,我心里稀罕,有意想要为小公子做几件针线活儿,又怕郡主嫌弃,便做了好些堆在那里,迟迟不敢送出去呢。”
尹月牙来了兴致。
昭儿是她和秦勉的心头肉,这几个丫头乃至陆妈妈都不敢轻易送昭儿东西,生怕昭儿出了问题,把她们牵扯进来。
落梅倒是上赶着往上凑,有意思。
“我有什么好嫌弃的?我这个当娘的,自己针线做得不好,昭儿从出生到现在,竟没穿过亲娘做的一件东西,你是昭儿的庶母,昭儿穿了你做的衣裳,就等于是穿了我做的,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快去拿来给我瞧瞧。”
落梅就吩咐小喜,一会儿工夫,小喜竟抱来了两个大包袱。
打开一瞧,满满当当,全是给昭儿做的。
有外头穿的见客的大衣裳,有里头穿的贴身小袄,有小鞋子,小帽子,还有斗篷,兜帽……每一件都做得十分精美。
尹月牙一件一件看过了,心里倒是真的很欢喜。
这些小衣裳做得十分鲜亮,料子用得好,针脚细密不会硌着昭儿,外头绣的小猫儿小狗儿又着实可爱。
正如赖妈妈所言,这个落梅,倒真是有几分女红上的天分。
“琥珀,把东西送去给高嬷嬷收着。”
她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琥珀便会意,叫了个小丫头,帮她一块儿将东西送回双禧园。
高嬷嬷人仔细,又精通医理,最能查出这些小衣裳有没有问题。
一旦查出来,落梅和红莲可就都别想活。
坐着说了会话,落梅始终不提芍药来大闹一场的事。
她不提,尹月牙就不问。
倒是红莲忍不住,眼瞅着尹月牙要走了,才出声提醒落梅:“姨娘怎么不求郡主做主?那芍药实在是太过分,竟然敢骂姨娘是娼妓出身,还说是姨娘勾引得侯爷不抬举她,又打了姨娘一巴掌,姨娘通通不肯说,难道姨娘想看着那芍药继续猖狂下去?”
落梅脸色一白,轻声呵斥红莲:“够了!在郡主面前说这些作甚?我是姨娘,芍药是通房,我若连个通房都辖制不住,说出去难道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吗?”
红莲越发愤懑不平:“姨娘如今被打,咱们明翠楼又被砸成这样,这就光彩了?姨娘可真是窝囊啊,叫一个通房骑在自己脖子上,如今郡主就在跟前,姨娘也不敢跟郡主诉委屈,等郡主走了,那芍药指不定要如何闹腾呢。”
“郡主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下!”